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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片龙鳞(四)
状元打马游街完毕, 并没有立刻回府,国公夫人都等了许久,也不见儿子回来, 不免有些焦急,来回踱步。镇国公见她如此,开口道:“夫人不必担忧, 想来一会儿便到了。”
国公夫人点头:“公爷说得是, 只是妾身这心里头, 仍是止不住的七上八下,不亲眼见到凤言, 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美梦成真。”
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给自己争气,把那一群低贱的女人所生的庶子全都踩在脚下!如今徐凤言真的出息了, 还得了皇帝的赞赏, 被点为状元, 国公夫人初初听到消息时,激动地险些晕过去!
她儿子就是最争气、最出息的!别人都比不过!
徐凤言没有第一时间回国公府,而是先去了那家茶楼,原本以为两个小姑娘肯定心心念念都是自己, 看到自己会无比开心, 结果他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太自恋, 因为他都站到了边上, 还咳了两声, 才换来她们注意, 妹妹倒是还好, 面露惊喜:“哥哥你来啦?”
小未婚妻就不一样了,面色很淡定,但徐凤言见过她瞪眼做鬼脸的一面, 才不信她这是端庄呢,两人书信来往又互赠礼物许久,徐凤言在外头吃了什么好吃的,见了什么好玩的,给妹妹一份,必定会给玲珑一份,但玲珑便厚此薄彼,给了婉婉却不一定给他,有时候徐凤言甚至觉得自己是两个小姑娘之间的电灯泡——还是一千瓦的那种!
玲珑安安静静吃着东西,徐凤言走到两人中间,很自觉地搬了把椅子自己坐下,桌上的食物香气扑鼻,他也有点饿了,殿试结束后吃的东西不多,因为要避免御前失仪,再加上打马游街,肚子里那点子货早消耗了个干净,便不拿自己当外人,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跟着吃起来。
徐清婉看看哥哥,再看看玲珑,偷偷笑起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埋头苦吃。
她很少吃这么饱,在府里如果没有哥哥的掩护,她用了饭,母亲常常会派人来检查,按按她的肚子,一旦吃得多了便要被训斥,谁家的小姐身上肉多一些,便要被说是痴肥,徐清婉也怕自己落人口舌,可十三岁正值发育期,就算努力不吃也抵不过身体需求,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胃里火烧火燎的是常态。
但哥哥就不会嫌弃她吃多,甚至悄悄给她送吃的,玲珑也不会觉得她胃口大,而且看着玲珑吃饭感觉好香、好饿哦!
所以,徐清婉难得放纵,吃到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喝了一杯酸酸甜甜的消食茶,这才明白什么叫享受。
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姑娘呢,至少普通人家的姑娘能吃饱饭,而她贵为国公之女,却常常饿肚子。
徐凤言也是饿狠了,吃饱喝足,那副玉树临风的气质便又重新回到身上,与玲珑之间虽然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却也因此通信而熟稔起来,数月不见,小姑娘又长了一截个子,面上的稚气与婴儿肥也褪去了些,不过在徐凤言看来还是个小姑娘,跟妹妹差不多,完全没法把她当成成熟女性来看待。
不过那双灵气十足的眼睛可真漂亮,透着股机灵劲儿,一看便讨人喜欢,跟那日在尚书府中见到她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徐凤言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也能玩起少女养成……换其他现代男人指不定得激动的上天,徐凤言却有点无措,还有点尴尬,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现在小姑娘的话题,他也没跟这么点大的女孩子相处过啊!
内心深处仍然渴望风情万种大姐姐的徐凤言,此时看着妹妹跟玲珑,心里除了怜惜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
无论如何,他与玲珑的婚约不会改变,他必然要娶她为妻,即便无法爱上她,也会永远爱惜她、尊重她,与她相互扶持过完这一生。不过就目前来看,谁能保证他的小未婚妻以后不会变成风情万种大姐姐?
玲珑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便瞪了对方一眼,顺便做了个口型。
瞬间把徐凤言逗乐了,这小姑娘好生凶悍,居然威胁他再看就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婉婉还在呢,他不信。
于是故意盯着玲珑看,玲珑也越发用力瞪他,如此幼稚,反倒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过能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在徐凤言的坚持下,由长月送玲珑与她的小婢女回府,徐清婉则是跟他一起,哪怕今日徐凤言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被国公夫人得知徐清婉偷溜出府,也一定会责备她。
回府的途中,徐清婉老实道:“哥哥,你不要生气,是我自己想要出来的。”
徐凤言失笑:“哥哥哪里生气了?”
“玲珑走的时候,哥哥都没笑。”
徐凤言:……
他本来也是想笑的,毕竟小未婚妻可爱得紧,但那小姑娘可真狠,经过他的时候故意一脚踩在他脚背上,虽说不至于疼死,但也疼得他差点儿龇牙咧嘴,表情管理失败,别说笑了,没发出螺旋升天尖叫已经算他稳得住。
可这话不能跟妹妹说啊,便道:“谁说的,哥哥那是害羞。”
徐清婉傻眼了:“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到美人,哥哥会害羞也很正常吧?毕竟哥哥还没成亲呢。”
说到这个,徐清婉突然想起来母亲又要把翎心表姐接过来的事儿,连忙向哥哥告状,越说越委屈:“……我劝娘,她还凶我,说我这么大的年纪,插手管哥哥的房中事,说出去丢人!”
徐凤言听得脸色难看,这是当母亲的能对女儿说出的话?他穿越前曾拍过一部反映低层女性生活的纪录片,都说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有些人是真的不配做父母!在徐凤言心里,镇国公夫妇就属于那种应该一辈子没孩子的人,投胎做他们的儿女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等一下,好像把自己骂进去了?他上辈子可是享大福的。
“放心吧。”他握住妹妹的手,徐清婉下意识把手往外抽了一下,然后发觉这是马车里,没别人看得见,才不好意思的笑笑。
徐凤言郑重道:“哥哥跟你保证,决不会纳妾,更不会纳翎心为妾。”
“不能让玲珑伤心。”徐清婉认真叮嘱。
“好。”徐凤言想起那个活泼灿烂的小姑娘,心里头也有些想笑,光是看她两眼就要被挖眼珠子,真把人娶进门,他会不会天天挨揍?但是想想都让人很期待呢!
徐清婉很信任自己哥哥,哥哥承诺过的事情都会做到,她不喜欢翎心表姐,也不喜欢哥哥在大婚前便有女子伺候,今日见了玲珑,那就更不愿意徐凤言纳妾,哥哥嫂嫂恩爱度日难道不好吗?
到了公府门口,徐凤言看了徐清婉一眼,示意她别紧张,自己便下了马车,长星顺势牵着马车先走开,由于镇国公夫妇目光都在徐凤言身上,也没人注意到马车里还有个人,他们总不会自降身段去掀开马车帘幔看一看。
虽然很残酷,但是很现实,徐凤言是他们出息的嫡长子,他们必须看重。
这喜悦过去,回到府中,国公夫人看着镇国公与长子,内心的骄傲不言而喻,趁着镇国公心情好,又赶上这大喜事,她再次提了让娘家侄女给儿子做妾的事。
这回连镇国公也陷入沉思,崔尚书之女虽然也不错,可他儿子毕竟是年少英才,又在皇上面前挂了名号,即便是在婚前纳妾,那也没有旁人说三道四的份儿,何况离婚期还有大半年,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女子确实是不行。
因此便松了口,不过有件事还是要叮嘱:“切不可在婚前有庶子出生。”
国公夫人笑道:“公爷放心,我那侄女最是乖顺懂事,有我看着呢!”
她见过玲珑,小小年纪便如此貌美,长大后又该是怎样的绝色?看国公爷就知道,再如何顶天立地的男人,面对美色一样承受不住诱惑,所以国公夫人最怕徐凤言有了媳妇忘了娘,从此跟自己生疏。与其如此,倒不如选个跟自己亲近的,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于是娘家侄女便成了她的不二之选。
徐凤言出身高贵,又才华横溢,可以说是京城贵公子中的no.1,如今还中了状元,得了皇上的夸奖,本就是无数人心中的乘龙快婿,给他做妾怎么了?一旦都不丢人,反倒要让无数人羡慕!
眼见这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就把纳妾的事儿给定了,徐凤言却皱起眉头,他没有跟国公夫人说,因为无论说啥,这个女人都会朝别的路上想,所以徐凤言直接找镇国公,男人功利心更强,别看镇国公禁不住美色,可真要来了正事儿,后院那些妾侍一个也别想留住他。
这也是这个时代大部分男子的通病,除却那些宠妾灭妻的,男子们更多的是将妾作为万物来看待,美貌时多加把玩,色衰则爱弛,镇国公也不例外。
女人不被当做有自主意识与思想的“人”,她们只是男权社会下,男人的附属品,是他们用来炫耀、取乐的象征。
所以徐凤言直接对镇国公道:“父亲,此事儿子以为不妥。”
国公夫人一听,便没了笑:“凤言,你又要与你父亲说什么歪理?你都这个年纪了,有何不妥?难不成是被那崔家的小姐迷去了心神?”
徐凤言温和道:“母亲误会了,还请听我细细道来。”
他早就找好了理由,皇帝夸奖他、看重他,他便要在个人生活上更加注意,虽说婚前纳妾屡见不鲜,可作为皇帝着重夸奖的状元郎,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更何况他还在皇帝面前表明了自己的专情,这也是暗示自己的忠心。好么,前一秒跟皇帝说我对未婚妻矢志不渝如同对皇上您忠心耿耿,下一秒立刻纳妾打自己的脸?
镇国公一听,立马站在了徐凤言这边,还喝斥了心有不甘的国公夫人:“纳妾之事不许再提!直到凤眼大婚前,都不要再想这些事!”
国公夫人无端挨了顿训,心里十分恼怒,她的负面情绪从不对镇国公发,而是在镇国公走后,对徐凤言多加指责,最后道:“你若是不想纳妾也可以,翎心对你一往情深,甘愿无名无分陪伴在你身边,待到你大婚,再给她个名分便是!”
徐凤言愣是被国公夫人这不屈不挠也要给未来儿媳添堵的精神气乐了,你说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他知道自己越是为玲珑考虑,国公夫人就越会站在玲珑对立面,可这事情总有个是非曲直,怎么说都不是玲珑的错。人家跟你订了婚,好好一姑娘还没嫁进来呢,就被婆母指着鼻子说不贤惠,要给儿子纳妾,这做得是人事儿么?
也真不能怪镇国公对国公夫人日渐冷淡,换谁跟国公夫人这样性格的人生活,可能都会崩溃。
徐凤言是极好的修养,才依然面上带笑:“母亲是觉得我阳奉阴违,皇上便不知道吗?”
真小人伪君子,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儿子的青云路刚刚开启,母亲便要固执己见将儿子毁了不成?”
国公夫人一听这话说得如此严重,觉得不服气,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半晌嗫嚅着说:“怎么就有这样可怕了,我只是看你身边没个贴心人儿,想给你纳个妾……翎心对你早就情根深种,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难道你对她没有一丝怜惜?”
天地良心,徐凤言都不知道国公夫人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青梅竹马四个字的,他在他家长大,翎心在翎心家长大,从小到大也就见过那么几次,话都没说几句,对方就对他情根深种?那少说这情根得种好些年,怎么现在的小女孩都那么早熟?
他微笑:“母亲,儿子只想建功立业出人头地,为母亲争口气,儿女情长并不在儿子的考虑之中,还请母亲见谅。”
说完,他故作深沉地思考了片刻:“母亲说的翎心表妹,是不是生得娇柔貌美,有一双楚楚可怜的杏眼的姑娘?”
国公夫人听他先前还对翎心毫无印象,现在突然说出对方生得娇柔貌美,还有一双楚楚可怜的杏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心想儿子不是早就对翎心有心思,只是顺水推舟、欲擒故纵吧?!
她是为了打压儿媳妇,才想提前扶持一个起来,可不是想要弄两个小妖精,争她儿子欢心,坏他儿子前程的!
一看国公夫人的表情,徐凤言就知道纳妾这事儿暂时不用提,他也放宽了心,推说有事,拱手告退。
过了几日,他被派遣入了翰林院,因出身高贵,与那些清贫的农家举子不同,徐凤言手腕高又会做人,在翰林院混得是风生水起,时间一晃而过,半年多过去,玲珑及笄,婚期已到,徐凤言该要娶妻了。
虽然仍然觉得那是个小姑娘,但两辈子加在一起第一次娶媳妇,徐凤言还是紧张又期待,他与玲珑又是大半年不见,不知道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了什么模样。
但转念一想,无论出落的多么美丽水灵,他也不会在她十八岁之前碰她的,十五岁的小女孩,身子骨都没发育完全呢!古代有没有安|全|套,让那么小的女孩子怀孕,徐凤言觉得除非自己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否则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
古代的婚礼也太复杂繁琐了吧!徐凤言一大清早便起了床,被折腾的头晕眼花,他这还不用梳妆呢,想想小姑娘那边得多辛苦!
接新娘子时,徐凤言发觉玲珑又长了一截个子,如今已经有他下巴这样高了,长得比婉婉快。
徐清婉今日也很兴奋,她心心念念的玲珑终于要嫁进来啦,以后她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后院了!
可惜她是女子,前面再怎么热闹,她都不能去看,直到新娘子被送入新房,她才悄悄溜过去,新房里人也很多,徐清婉不敢进去,就躲在外面,听到里头喜娘在说吉祥话,新郎新娘子喝了合衾酒,然后下人们走出来,哥哥是最后一个。
徐凤言还有些心驰沈荡,方才挑开盖头看到的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被绝世美貌冲击到的他现在脑子都有点混沌,但观察力犹在,把躲在角落的妹妹抓出来,好笑道:“不进去,躲在这儿干什么?”
徐清婉委屈巴巴:“娘不许我出来。”
徐凤言皱眉:“不用管她,你嫂子一个人在里头,你进去陪陪她好不好?”
徐清婉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
被哥哥摸了头,徐清婉更高兴了,她连忙敲了敲门,得了玲珑应声才进去,徐凤言失笑,他还要去前院见过那些来贺喜的同僚及亲朋,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也担心玲珑一个人无聊,让婉婉陪她才好,两个小姑娘关系是极好的。
结果等徐凤言一身酒气回来,沐浴过后,到了新房,却发觉玲珑早就换下了喜服,一头青丝散在床上,徐清婉与她搂在一起,两人的脑袋也亲昵地挨着,睡得正香。
他忍不住笑起来,把被子给两人盖好,吹灭了红烛,自己随意在美人榻上躺下。
第二日一早,徐清婉揉着眼睛醒来,只觉得周身一片温软幽香,迟钝的大脑陡然想起昨夜自己竟在哥哥新房睡着了!
这下她一惊,一骨碌爬起,玲珑被她吵到,也跟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已经习惯早起且梳洗完毕的徐凤言。
徐清婉的脸瞬间涨成一张大红布,她再傻也知道洞房花烛夜有多重要,结果因为她在新房睡着了,哥哥没有跟嫂子洞房!
啊啊啊啊!
她快速爬起来,羞愧的脑袋都要低到胸口:“哥哥,嫂子,对不起……”
都带哭腔了。
徐凤言哭笑不得:“快去梳洗,一会儿要去给父母奉茶。”
玲珑懒洋洋地抱着被子起身,她昨晚只脱了嫁衣,徐清婉甚至是和衣而卧,不过对徐清婉来说,哥哥再怎么疼她,嫂子跟自己关系再怎么好,在哥哥嫂子新婚之夜睡在人家新房也太离谱了!她真想回到昨天晚上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自己给叫起来!
这下得了徐凤言的话,羞得满面通红,赶紧去梳洗打扮,她一走,徐凤言便将玲珑从被窝里提了起来,发觉她是真的长高了,容貌也基本褪去青涩,生嫩可爱。
原本他还想解释呢,结果人家玲珑半点儿不在乎昨晚的洞房花烛,搞得徐凤言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小蝶小雀伺候着玲珑梳洗更衣,因着是新婚第一次,玲珑着了一身红裳,这衣服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美若天仙,昨晚挑盖头的时候,整个新房,包括徐凤言自己,都陷入了被盛世美颜冲击的震撼中,足足几十秒说不出话。
早知道她美丽,却不知能美到这种言语都为之失色的地步。
去请安奉茶的路上,徐凤言主动握住了玲珑的手,看得身后的婢女们小小惊呼一声,无比害羞。
这么多人,小公爷却牵着夫人的手,这是得多么恩爱呀!
但在现代社会,情侣间手拉手那不是很正常吗?
徐凤言让下人离他们都远一些,轻声与玲珑说着话,他一直觉得儿童也需要性|教|育,没必要谈|性|色|变,所以他担心自己不跟玲珑圆房,她心中会有疙瘩,便与她解释,是她年纪太小,若是过早生育对身体有害无利,并非是对她不喜。
玲珑却抓了另外一个重点:“那就是说你喜欢我?”
徐凤言:……
现在的小姑娘都怎么回事!
光棍多年的老狗顿时红透了脸,面对性感女明星的挑逗他都能无动于衷,但玲珑不一样啊,他们是有婚书的,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身份不一样,问的话自然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