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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程紫玉所猜测,朱常安到底还是有惊无险。
刀取了出来,血也止住了,人也脱险了。
虽然拔刀过程很惊险,止血过程不容易,看得人心惊肉跳,昭妃也厥了过去好几次……可最终还是化险为夷了。
据说,刀的走向虽凶险,但并未触到主要器官,若再往里深入半寸,那就救不回来了。
拿御医的话来说就是“四皇子吉星高照,善者神佑,否极泰来,吉人天相”……
拔刀时朱常安晕了过去,之后用上了最好的药,御医表示只要明早之前能醒来,且不伴有高烧的话,便算是平安过关了……
皇帝亲自去看了朱常安两次,并勒令御医亲自全天候坐守床前,全力保住四皇子,待四皇子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再去报。
此外,皇帝还几个月来第一次踏足昭妃的屋子,留坐喝了一盏茶,并赐下了一堆药和补品才离开……
文兰方面,因着吞入了过量江水也是一番凶险。
她呛了不少水,一直昏迷不醒。
皇帝要求“不容闪失”,于是重压下,御医和本地名医轮番上阵想法子,几个时辰的推拿针灸用药后,总算也是将人救了回来。
皇帝去探视她,问了她当时的状况。
她只说当时是被人推入了水中,且落水后,她身后的那双手还一直将她往江水里按,应该是有人不想她活着上岸……
那之后,文兰便闭上了眸子,再不言语……
和前世一样,原定于第二日出发金陵的计划,因着这场刺杀而被推迟了一天。
事发当晚,李纯都在忙着查案,并未出现程紫玉院中。
倒是第二日,这边程紫玉才刚醒,李纯便到了。
“你没事吧?”他一夜未睡,唇边已有一圈淡淡的浅青色生出。
“没事。”程紫玉任由他打量了好几圈,心头暖意融融。“一点事没有。”
只有肋部有一块淤青,不是什么大事。
“我没有多少时间,就是来看你一眼。”
“吃点东西走吧?”
“嗯,就吃几口。”他淡淡一笑,上来帮她将几根发丝撩到了耳后。
“查到什么了吗?”看他三口喝完一碗粥,正擦着嘴打算离开,程紫玉忍不住问上一句。
“有些难度。幕后之人手脚做得干净,那帮人全都已经死了!”
“咬舌?不是堵住嘴了吗?”
“不是,是慢性毒!他们早已被人喂了毒。”
程紫玉微微讶异。
或者是因着今世幕后之人有意将事闹大,怕这帮人经不起拷问或没机会自尽,所以早就给喂了毒。
“你早知会有刺杀,所以才问我关于防务的事吗?”
“我并不确定。一切的发生,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程紫玉心头有些烦躁。“对了,朱常安是故意去挡刀的。他应该是为了一搏。”
“嗯。”李纯眸色一深,他猜到了。最近朱四被看得死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事绝对不是他做的。那么,朱常安怎知会有刺杀?只剩一个可能了:他有预知!
“我……有些故事要跟你说。”
先前李纯问过她两次,她也很想把她的故事,她的经历都讲给他听。可她每次话到口边总又不知如何继续。
她真要告诉他与朱四的过去?说她曾经的执着?她真要告诉他,自己此刻的身体里住的是一抹来自四年后的魂魄?
然而此时,朱常安态度大转,又能把控和利用局势,她便连犹豫的资格都没了,她必须要说出来。朱常安彻底掌有先机后,其人必将变得危险。
李纯与朱常安有血海深仇,朱常安一定会对付他。她至少不能让李纯处于朱常安的下风位置……
“好。”
李纯笑得灿烂。他一直在等着,她愿意将故事说给他,便是将心全都打开了。说明她愿意全心信任自己,他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看到女子眼里一丝闪烁的慌张,他直接将人揽入了怀中。
“别多想。不管故事如何匪夷所思,我都准备好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死心眼,认定的东西从不放弃。谁若想在我眼前捣乱,想要拆散你我,又或是想要害了你我,那我大不了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他强势又霸道,掰过她的脸,在她额头重重印了一下,如盖章一般郑重,叫程紫玉心头那丝阴霾一消而散……
“不过这两日恐怕不得空了。追查的事暂时交给白将军了,明日船队将前往金陵,所以我一会儿就启程前往金陵打点并加强防务。你的故事只怕要等两日了。”
“好,你路上小心点。”
“嗯,那我走了。”李纯抓了抓她的手。“你自己小心点。今后去太后那儿也带着柳儿。按你现在的处境,哪怕在太后跟前,带上丫头也不会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了。”
程紫玉点头。
她是随侍的身份,在太后跟前自然不能另外带着自己的下人。就如昨日,柳儿虽跟着,却只能和一众贵人的奴才们一道远远跟着,回来时也是坐去了画舫后边跟着的客船上。当祸事发生时,柳儿只有干着急的份。若柳儿在身边,昨日那样的“刺客”连近身的可能都没有……
李纯走了。
程紫玉在院中晒起了太阳。
她越想越觉得,其实这事闹大了并没坏处。
到了如此田地,显然不是几个渔民能办成的了,皇帝不可能看不出。
前世这事还能被糊弄过去,将锅扣到渔民头上。这次一众刺客被擒后,连控诉都没有便悉数殒命,皇帝一定心有余悸,不愿善了。
可一众刺客都死了,这事还怎么查?十有八九只能不了了之。
而两江衙门那里有前段时间对沿海受灾渔民救助的记录,显然“刺客”所言不足为信,但愿前世那些被无辜拖下水的真渔民们能保住一命……
因着这次刺杀事件,原本喜气的氛围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午后,收到消息,说是皇上路过园子时正好碰到太子妃在呵斥宫女,结果被证实是太子妃无理取闹。皇上认为太子妃不识大体,当众狠狠训斥了太子妃。
太子妃欲行辩解,叫皇帝拒绝。皇后出面相帮,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将到此为止时,哪知皇帝连皇后一道斥责了。
皇帝一脸怒容认为正是皇后往日里管教无方,纵容太子妃,没有尽到皇后之责,才使得太子妃嚣张跋扈,使得太子眼高于顶……
说话间,皇帝便将太子也拖进了泥里。
一地鸡毛蒜皮被扯出,太子先前办砸的两桩事也被翻出。
结果,太子妃被勒令禁足反省,皇后被暗示好好思过,而京中太子那里,皇帝竟是命了颇为信任的孔御史回京转达几个口谕……
无人知晓口谕是什么,却让众人都好奇不已……
“太子妃也是,这种时候,她也不好好待着。皇上心情不好,她这是顶风而为,反倒害了皇后和太子。”
“听说太子妃也没做错什么,就是正赶着去给太后请安,哪知被个宫女踩了一脚。宫女以下犯上,太子妃责罚她,似乎并无不妥。”
“是吗?”
“当然了,太子妃是什么出身?是京城第一贵女,不识大体四个字怎么能与她扯上关系?”
“倒也是……”
入画和柳儿一人一句,小声议论着。
“你两个,都别说了。”
程紫玉轻抿了一口茶。入口清,入喉柔,吞下后,那苦涩浓香便开始弥漫唇齿。是好茶。
“太子妃没有顶风,皇后也没有失职,更不是太子妃连累了皇后和太子。而是太子妃被连累了。皇上故意找个理由打压罢了。只是太子妃运气不好被撞上了,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不是她也会是皇后。跑不了的。”
“皇上……为何那么做?”
原因么,呵呵。
程紫玉笑了。
这事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思考或许更清晰些。
刺客昨日长矛差点就插进皇帝的后颈,而后拔剑指着皇帝时说要索命,要替天行道,后来抓太后是说要让皇帝自裁,不管何时,他们说的做的都是要皇帝的命!
“若昨日刺客得逞,皇帝殒命,那皇帝谁来做?”
俩丫头对视一眼,恍然大悟。“是太子!”
“没错,是太子!而且这桩刺杀,是太子最有嫌疑!也最有动机!”
皇帝一死,太子在京中,一呼百应,顺理成章,即刻就可以轻松称帝!
太子近水楼台,与他一比,其他皇子压根没有任何优势。不论是声誉,口碑,助力,便利,名义,甚至是地理位置上,还有哪个人有太子那么名正言顺的?
再加上太子本就有监国之职在手,又还有谁有理由反对?
按着皇帝那个多疑的性子,必定会继续想入非非:
皇后在他身边,太子妃在太后身边,都是太子的内应。即便太子远在千里之外,不在南行队伍中,真要运作起来压根就不难!
太子妃有嫡子,这一点同样是太子相比其他皇子的优势。哪怕从宗室皇亲的角度看来,太子也是最适合登基的。
所以,在众皇子里,此刻最想要他死的,无疑是太子!
而从可行性方面,太子也是当仁不让。太子羽翼已丰,安插人到南巡队伍或是皇帝身边未必不能。
说到动机,呵呵,太子这运气真不好啊!就连文兰公主方面,太子也是有动机的。文兰原本是他的侧妃,帝后都已定下了,却被人强插了一脚。这么大块肥肉丢了,谁心里能舒坦。
太子若得不到,自然不能让别人得到。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就此毁了!文兰一死,朝鲜必定还有别的公主来联姻,到时候太子还能继续争取。所以,若从这个角度来看,太子绝对巴不得文兰一死了之。这也就应了文兰说有人要置她死地的判断。
此外皇帝肯定也想到了两条:
一,昨日事发,皇后不在画舫上。
二.太医也不在画舫上。
这两条太可疑了。
怎么会那么巧,就有公主闹肚子了?怎么会正好那个时候?
皇后会不会是知晓将有大事发生,所以离了画舫?她怕叫人怀疑,所以用公主做了引子?如此,不但一切顺理成章,还可以调走御医。
御医不在,若是刺杀成功,皇帝第一时间将得不到救治,同样是死……
以上总总,足以让皇帝怀疑上太子了。
皇帝再纵容皇子争斗,他本人不到最后一刻,也绝对不愿将皇位拱手相让。前世四年后的他,已是风烛残年,可他依旧不愿放开一点点的手。
“去打听下昨日闹肚子的两位公主如何了。”
“是。”
消息很快打听到了。
那两位公主是在焦山游玩时吃了山上的果子,结果食物相冲了。本来只是有些轻微的小泻。哪知临上船时,症状加重,两位公主脸都脱了色,几乎处于了半晕厥状态。皇后得了禀告后,示意不让打扰了太后皇帝游玩的兴致,才带着她们上了后边画舫,并带走了御医……
“嗯。”程紫玉轻叹,皇后的善解人意,这会儿只怕成了她“苦心谋划”的证据之一了。
“还有,两位公主近身伺候的奴才都换人了。”
“嗯。”
猜到了,被皇帝怀疑上的人,活不下去的。
果然啊!
皇帝是怀疑上太子了。
所以,皇帝拿太子妃开刀了。他要打压太子和皇后,更为敲打太子最大助力——太子妃身后的家族。
若没猜错,皇帝派出去的御史一为盯着太子,二是为分权了。只怕,还将有其他带给太子和内阁的密旨。
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啊!
“姑娘,会是太子吗?”
“应该不是。”皇帝对太子的怀疑是建立在“太子杀他”的动机上。
程紫玉也是有了前世的经历才判断出昨日只是一场唬人的戏。
但皇帝和其他人并不知啊!
皇帝昨日被吓惨了,自然对他几乎被杀深信不疑。
可若真是太子所为,他闹这一出假刺杀,根本没有意义。
太子已在正位,自当爱惜羽毛,总不会为了杀个文兰而绕那么一大圈吧?
那么,嫌疑最大的便只剩一位了。
若是那位,那他的心思当真是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成了他的算计,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