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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山城地下党成员的林远听到弃暗投明这四个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苦涩,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嗐
假如未曾看到过光明,人本可以忍受黑暗,向果党投降是不是真的弃暗投明,只有他自己明白。
左重装作没看到林远复杂的表情,笑眯眯说道:“我是个军人,主义之间的斗争我管不到,我只知道盘尼西林关系到无数抗日将士的生死。
如果让红俄人或者日本人得到这种药品,那你我都是民国、民族的罪人,俗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林先生你现在悔悟并不算晚。
这是对自己负责任的行为,所以千万不要内疚,再说了贵我两党只是政见略有不同,在联合抗战的大前提下,咱们还是要携手并进嘛。
说说你的上线和医院里的内线情况吧,放心,我不会杀他们,你说出来是在帮他们,不用担惊受怕,可以衣食无忧,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策反一个人,低级一点的是用酒┴色财气去引诱,高级一点的是靠理想或者交情去影响,最高级的则是要帮对方找一个理由。
一个投降的理由,将原本有碍于良心的行为变成利国利民的必要选择,破除对方心中的羞愧,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嗐
林远听着左重的话,原本难看的脸色好看一些,随即彻底放弃了抵抗,将跟上线和医院内线有关的情报都说了出来。
“我的上线代号是铅笔,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年龄大约四十岁,身高1米7左右,不胖不瘦,山城本地口音。
每次需要接头的时候,我和对方会在南纪门一个茶倌附近的石狮子上划出白色印记,以印记数量来确定接头时间。
至于医院里的内线是谁,我真的不清楚,内线是铅笔的人,但我知道对方一定能进入药房,因为铅笔给我的冰柜位置、高度非常精确。”
对于这个回答,一旁的左重不置可否,围着林远转了两圈后再次询问:“就是他雇佣迎亲队伍在医院附近吸引注意力?”
“是。”
林远没有犹豫,很痛快的点头承认,有点迫不及待想让上线进来陪他的感觉,清楚解释了什么叫皈依者狂热。嗐
“那你看看,这里面哪一个人是铅笔。”左重还是没有对他说的话进行评判,转身从邬春阳手里拿来一叠模拟画像照片放在林远面前。
林远抬起戴着手铐的手将照片摊开,认真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张画像:“就是他,他就是铅笔。”
配合者就是铅笔。
邬春阳等人纷纷在笔录上写下这条记录,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地下党情报小组通过内线知道了盘尼西林的神奇功效。
于是便派林远租下与药房只有一墙之隔的南纪门小院,窃药案发生后林远在储奇门上交药品撤退到安全屋,直至被抓。
一处在针对林远照片以及铅笔模拟画像的追查中,的确有难民在储奇门附近看到铅笔跟一个人有过语言上的交流。
这一切听上去合情合理,还有诸多证据和当事者的口供为证,看上去板上钉钉,可在场的众人心里还有两个疑惑。嗐
一,林远为什么突然偷药又匆忙撤退?
二,张老七究竟是不是内线?
后者需要继续审讯张老七或者抓到铅笔才能知道,但前者,林远必须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否则他之前的那番话就有破绽。
左重语气坪淡地问出了这两个问题,他也想听听林远作何解释,情报工作就像是玩拼图游戏,需要将一个个碎片拼凑在一起。
只要有一处对不上,那他们之前的工作做的再多也没意义,当然,对方想骗过他们同样很难,除非…………
就在左重思考时,林远老老实实回答起他的问题:“长官,本来我们的计划是借助内线的帮助,掌握盘尼西林的更多情况。
但有一天铅笔突然通知我在南纪门的茶馆见面,他告诉我盘尼西林的消息已经泄露,必须马上将药品样品取走以防不测。”嗐
林远的叙述再次跟一处的调查结果吻合,之前有人看到他们在茶馆碰面,而且目击者不止一个人,为此军统还出了不少赏金。
左重想完不忘强调了一句:“不是取,是偷!你们偷的是我的盘尼西林!”
他这句话没毛病,盘尼西林是老爷子辛辛苦苦骗……呸,赚来的钱雇人研究出来的,理所应当是左家的合法财产。
明确完盘尼西林的归属权之后,左重拍拍林远的肩膀:“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用死,我又能找回我的东西。
聊了这么久,能不能说说你的真名和背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地下党要是知道你反正,或许会对你的家人不利。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们,也为了让你更好的为党国工作,我会立即接他们来山城,绝不让异己分子伤他们一根寒毛。
如若你能帮我们找到你的上线铅笔,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亲属会得到最好的待遇,军统愿意为你这根马骨买单。”嗐
无论心里怎么想,左重必须把策反人员的流程走一遍,按照军统的规矩,像林远这样的反正人员得有把柄在军统手上才行。
没想到林远听到他的话,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道:“多谢长官的关心,不过不用了,我的家人在你们几次清乡1中都死光了。
所以我叫什么不重要,长官你叫我林远就好,可帮你们寻找铅笔恕我无┴能为力,地下党的规矩很严格,我找不到对方。”
所谓清乡,指的是地下党西南时期,果党与民团和地主武装勾结,针对西南普通百姓和同情隔命的群众的大规模屠┴杀行动。
在政┴治上他们印发大量的反隔命宣传标语和小册子,进行反┴动宣传,对大中小学校里的青年学生实行洗┴脑。
在组织上清查户口,整顿保甲制度,实行十户联结,一户有犯,九家同坐,组织自首团、自新团,制定新的自首条例。
在经济上对地下党严密经济封┴锁,严禁粮食、食盐、布匹等生活物资进山,妄图将地下党困死、饿死在山上。嗐
长达数年的清乡行动,酿下了无数的血案,数十万无辜百姓因此被害,本就贫苦的乡民被清乡队伍轮番敲骨吸髓。
原来林远身上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对方眼中的悲哀是骗不了人的,左重此刻内心无比复杂,脸上笑容不变打了个哈哈。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说了,林先生不必伤心,等此事过去,我可以将当年杀害你亲人的凶手交给你,如何?”
“此话当真?!”
林远扒着桌板大声问道,两只眼睛通红,身上的手铐、脚镣剧烈晃动,证明了他心中有多激动。
“当然,无非是几个地主和民团败类,只要你愿意,我随意可以将他们送到山城。”左重如同伊甸园里的毒蛇,低声蛊惑着对方。
“虽然你找不到铅笔,但可以让铅笔主动来找你,今天的行动是绝密,铅笔应当不知道你的被捕,你们之间有备用联络通道吧?”嗐
林远马上明白了左重话里的意思,特务这是想借接头抓人,同时也是让自己纳投名状,仔细思索后他没有反对。
“是的,我们之间有紧急情况下使用的联络方式,具体做法是在每天早晨八点钟的本地广播中发布一条求购竹片的广告。
接头地点在中┴央公园,这是铅笔定的,用他说的说法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敌人绝想不到我们在他们的心脏活动。
所以恭喜你长官,你们的计划确实有可能实现,铅笔是从西北来的山城,原先从事的是宣传工作,情报经验不算丰富。
之前我不同意雇佣吹鼓手吸引医院人员的注意力,毕竟西北农村和山城的情况有所区别,他却说我消极避战,胆小如鼠。
包括在储奇门上交药品,我也有着不同意见,那里有很多果党特务,稍有不慎便会发现,可迫于纪律,我只能执行命令。”
讲到这,林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任何一个时代,遇到外┴行指挥内行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何况是危险的情报工作。嗐
关于这一点,果军的将领们应当深有体会,这些年来某人的军事微操不知送了多少人头,人┴菜瘾大讲的便是这种人了。
左重看似同情地望着林远,耐心的劝说:“所以我们找到他就是在帮他,让缺乏经验的情报人员指挥作战,是不负责任的。
到时候不仅会连累到同伴,还会伤到自己,等铅笔想通了,一定会感谢你的做法,感谢你将他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不过林先生,我的友谊只有一次,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保证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好了,说说你们具体如何接头吧。”
林远苦笑,对方这张嘴真是厉害,简直能把死人说活,怪不得那么多日谍栽在军统手上,他这次被抓不冤。
愿赌服输,他毫不犹豫报出了联络暗语、注意点以及接头的每一处细节,并主动要求配合行动。
房间另一头的邬春阳、吴景忠也丝毫没有意外,副局长出马,区区一个地下党自然是手到擒来,他们都刁惯了。嗐
两人拿起笔把这些内容全部记下,虽然林远表现的很配合,但他说的话只能信一半,口供必须要甄别之后使用。
总之随着审讯室突破,一张大网即将在山城张开,奇怪的是左重没有任何动作,依然笑眯眯的看着沮丧的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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