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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暗度陈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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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白的衣裙上镶了牡丹,以银线缠绕,珍珠缀摆,腿侧一道弧线起起伏伏,倒添了洒脱意味。

    姜家素以礼闻名烟阳,姜家小姐此举未免失了分寸。

    姜倚玉心头嗤笑,铺在眉眼间的月色亦柔不开侵袭到心头的寒意。隐在衣袖里的手顺着腕处往后退,拉了拉指头,“是,是倚玉坏了规矩了。”

    元帝收了定在公主身上的目光,眨眼时放缓动作偷憩了会儿,扬手招了近侍来,“倚玉随后同他们清清伤。暮儿说得是,姑娘们的身子总娇嫩些,需细细养着,万不可留了疤下来。”

    元帝向前倾了身子,俯瞰着她,此刻地上的影子被拖得极长。

    姜倚玉目色微顿,羽睫轻颤,温温应声:“谢君上。”

    正纠缠际,常宁宫里见一男子匆匆而出,衣襟敞开,腰间的玉带松松垮垮,一面走着一面还在系着玉带。

    “站住。”君迟暮低眼拨动葱指,凤仙染甲艳丽无常,她慵慵懒吐了二字。

    那人服饰模样不像宫中人,隐约倒像八品从将的配饰。

    公主腰肢轻动,踏着莲步靠去。扬手,玉指凌空虚点几下,杏色的唇往上轻挑,“你是何人,竟敢在宫中如此放肆!”

    她说到后头,凤眼一眯,拂袖怒斥。

    懿贵妃在后瞧着,两眉间山川紧绷,携众妃忙迎上去。

    “小人是西北军营统将池西宴,是……是等着接姜小姐回府的。”池西宴正了衣襟,单膝磕落在地上。他话至一半时,颇不自然地觑了眼姜倚玉,才便磕巴续了话。

    姜倚玉五指握了拳砸在腿上,面上端得却极好,不露神色叫人看了笑话来。

    “呀呀,孩子们都不小了,也是常事。”开口的是娴妃,一双杏眸藏不住得意的笑意。

    旁人只道这姜小姐扯了衣裳包裹伤口是假,胆大包天不顾廉耻与男子冷宫私会才是真。

    一男一女前后脚出这常宁宫,衣衫不整,能是做甚?

    懿贵妃拧着眉暗睨一眼公主,凤眸斥了仄意,也便不再看那月白衣裙的女子。

    一男一女随元帝入紫宸宫,元帝秘宣姜袖风连夜入宫,在宫中封锁消息。

    闹剧散去,见着有人影儿出了宫门。

    “公子,虽说如今晋王对姜小姐动了心思,我们得防着晋王与姜家结姻亲,可今日姜小姐遭如此算计,您却……”赵赋行搀他主子上了马车,车夫驾了车,他才便坐稳下来,仔细问道。

    晚秋风寒,刮了一片的叶儿胡乱作响,车轩前的帘幔上前起了波澜。

    透过车轩,赵无寐轻睨眼紧闭的朱漆大门,阖眼靠在车壁前,舒了眉头,“此前我合计着如何才能顺利阻了此事,一直不展。今日,她姜倚玉在宫中与男子私会的传言一旦在烟阳纷传,便看她如何自处。”

    “公主说得是,比身子更重要的,便是贞操了。即便晋王不计较,姑母她也是断不肯认这么个没了名节的儿媳的。”赵无寐睁眼,漆黑夜色里,他的眼却分外清亮。

    风过无痕,席卷了紫宸宫的庭院后却未曾留下蛛丝马迹。

    姜家两位留宿宫中免得事情外扬,而那当事的男子却于宫中自此失了踪迹。

    元帝操劳一整日,遣退了众人,兀自掌了灯坐于案前,未有安寝的意思。

    夜色蜷缩,孤星黯淡,四下无人,静得生疑。

    阁里唯案前掌了灯,长窄的黑影从庭外拖拽着入了内阁,却只得听见衣物摩挲之音。

    那人作了揖,烛光递铺在他清隽的面容上,作原形的光晕描摹清晰了他的眉眼,“君上唤臣来,是有何事要吩咐。”

    “今夜事,你如何看。”元帝脱了高冠,只束发素衣,赤足落地,身子微向后一仰,同他问道。

    他闻之温温一笑,语调缓缓,“自然是姜家那姑娘心属八品从将,奈何二人出身甚不般配。心猿意马,耐不住寂寞,便偷食了禁果,犯了大忌。”

    元帝闻声放笑,抬手重重虚指他几下,连喟叹几声,瞥着手示意他,“你先坐。”

    “暮儿还是太急。”须臾,元帝敛了笑意,正色道。四指握于掌心成排,在案上扣了三下,大指摩挲案沿,“此番动作,不但彻底与姜家撕破了脸,于晋王处她也难再自处。”

    他略牵了唇,大掌覆在膝上,手指轻点了点,缓缓凝了眼,“公主并非心急,而是择了君上定的人,护着君上的意思。”

    “你惯会哄朕高兴。”元帝阖着眼轻点了头,两眉上挑,光拂在他眼前,虽不能视物,但觉光感。

    他沉声一笑,匿在夜里。

    案前那盏烛火黯淡下来,半透不透的模样好生不舒服。元帝领了案上备的剪子,取了灯罩将剪子探进去刺了刺烛芯。只“噼啪”一声,觑那火苗左右摇曳生了姿态来,灯火葳蕤,便晃了人眼。

    “你寻个机会,将那秦氏接出西北军营。”元帝腕处一抽五指松开,剪子掷在案上。他避了光处,一大半面庞陷入阴暗里。

    他手上动作一滞,掌心温热之感渗入膝上,动作紧了紧收拢,整个覆盖住左膝。

    “君上是要查秦家一事。”这话并非在问。

    元帝未置,俨乎其然,敛容屏气,“你以为,是姜家做的?”

    他微摆首,沉了声,侃然正色,“臣不敢揣测。若说是姜家,未免做得太过晃人眼了。若不是,臣也不知秦姜二氏有何渊源以至如此。”

    见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不留余地,元帝便也乏了。只抬手撑着额角,大掌挡在眼前揉了眼儿,“此事你着手去办,做得仔细些,别叫人抓了错处去。”

    “臣明白。”他应声道是,起身之际双手搭在一处向前推了推,这便退了出去。

    宫墙外,莫尊迎上来替他系了披风,低低问道:“主子今日像是不大烦闷了。”

    “叫我一筹莫展许久的事有了眉目,便不大能再烦闷了。”他两肩接了披风,打了绳结去,抬眼瞧莫尊时放缓了调调,沉稳之余略有些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