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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厝火积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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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底下便又不由得小声议论,各有心思。若说是那岳家小姐叫婢子故意撞上曲氏,恐怕无人会信。

    提出要比试琴技的是岳小姐,若岳小姐非真心实意要与其比试,何苦提出?

    再者,上头郑氏饱读诗书,姜氏擅舞,若论琴技,这岳小姐可称是冠绝烟阳。

    既是如此,又何惧与曲氏相较?何况此处皆是烟阳名门夫人与小姐,在岳亭觞自己的主场伤了曲氏,恐怕还无人会做这般愚蠢之事。

    方才那婢子所言,是有人推了她,才致使撞了曲氏。

    如此,便唯有一种可能——是曲氏派人暗中推了婢子,故意叫她将茶水洒了手,如此,便不用同燕小姐比试琴技了。

    难怪方才,她答应得如此畅快,想来,原是打主意在这里。

    秦锦华会觉萧檀聿掌心温度渐渐褪去,与之替换的是彻骨的寒意,唇边冷意更甚。葱指微动,不动声色在萧檀聿掌心速写下一字:安。

    萧檀聿一怔,会觉此字,眸中寒意渐褪,却依旧深沉几许。

    “燕小姐不必自责,只是不免要叫小姐失望了,恐怕只能日后再请小姐指教。”萧夫人身姿纤弱,坐于萧侯身前,二人执手,实实一副夫妻情深。

    落于旁人眼中,便只余无尽讽刺。、

    萧夫人唇线半挑,良久,清婉一笑,与岳小姐轻言。

    在座众人暗道,这曲氏果真是好计策,以此躲去不与燕小姐比试,也不至于失了面子。

    “我的侍婢白辞日日跟在我身边,琴技倒也不差,若小姐不嫌弃,让她代我请小姐指教如何?”众人暗暗讥讽之际,谁知萧夫人复又启唇,婉转淡云,笑意浅浅。

    身畔白辞闻此言,丹波流转,不着痕迹地睨了眼秦锦华。

    岳亭觞与在座名门夫人小姐闻此言,皆不由一怔。

    岳亭觞面色几在一瞬之间而变,莫名的涩然煞白,玉手紧攥衣裙,笑意凝固。

    她堂堂岳家嫡女,怎能与侍婢相提并论?

    可岳亭觞无言,她以下犯上,同景垣侯的夫人比试,如今,萧夫人此话同她与萧夫人的话,不正是一般无二?

    岳亭觞一曲了,而心念仍恍,强牵了唇角,言:“小女献丑了。”

    让堂堂燕家小姐同自己的侍婢比较,曲氏如此给燕小姐难堪,指不定燕家要如何报复。

    在座诸人暗想。

    白辞微蹲身子,福身行礼,复而转眸视萧夫人,低首轻言:“白辞愚笨,还要劳烦夫人为白辞调琴。”

    白辞所言,众人不疑有他,一介侍婢又怎会这些。只怕到底会不会抚琴都成问题,不过只是萧夫人意在羞辱燕小姐罢了。

    萧侯眸色深深,漆黑若黑曜的眸中却有似星辰般的点点星光,低眸视夫人。

    无人听见,萧夫人起身之际,于萧侯耳侧轻喃一句:“等我。”

    话音落,而吹散于风中,好似从未来过。然萧侯耳畔余留的温热与周身仍余有的淡淡蔷薇香气,无形凌空划出优美的弧线,萦绕在侧。

    红木镶嵌贝壳花卉四条屏后,清婉琴音迂回婉转而来,似潺潺流水,沁人心扉。

    里头人手下一个个清灵音符而出。若是行家却得以听出,虽意蕴深深,琴技却并不高超,似有停顿一般。

    一曲终了,只见白辞随萧夫人身后出来,侧蹲与燕小姐行礼,不卑不亢低眸恭声言:“奴婢冒犯了。”

    顿,复而又与萧夫人请罪道:“奴婢愚笨,叫夫人失望了。”

    若是此前听了这话,众人可要嗤笑了。

    一介婢子,同堂堂燕家小姐比试琴技本就是贻笑大方之事,这婢子竟还道输与燕小姐而愧对萧夫人。

    却也有些人看出了端倪。

    方才萧夫人随同侍婢白辞一道入屏风后,说是为其调琴。可为何调完琴后,夫人未曾出来?

    一贯听说侯府对待下人极好,却也未曾好到还要教侍婢抚琴吧?答案分明已呼之欲出,方才抚琴之人,哪里是侍婢白辞,分明便是萧夫人自己。

    可萧夫人既已烫伤至此,哪里还能抚琴?既不能用右手,便只能以左手代之。

    故此,方才琴音才会断续似的,并不连冠。

    萧夫人已给足了燕小姐面子来警告其不要生事。

    明眼之人,早已心下了然。萧夫人以侍婢身份抚琴,指不定也是故意放了水分于其中。

    此局,岳小姐胜,却也不胜。

    见萧夫人出来,景垣侯起身踱步上前,再度牵住萧夫人的手,十指相扣,再不过的从容,可见这般动作,早已是日积月累的习惯。

    隐匿暗处之人,见萧侯与夫人紧扣的手,面色深沉,离了清云馆。

    萧檀聿轻揽锦华,眸底笑意似笑非笑,淡扫众人,平稳沉静落于岳亭觞身上,澹然开口轻问言:“方才燕小姐可是说,为伤了小七愧疚?”

    尾音微微上挑,唇畔噙笑,隐有低低笑意传来,只为那一句小七。

    岳亭觞一愣,只见着萧侯低眸凝视夫人,修长手指轻抚夫人青丝,缱绻至极,目光温柔,好似怀中,是这世间珍宝。

    如此,便才回过神来,晓得那声小七,是在唤萧夫人。

    想至此,燕小姐心头只觉一痛,垂首敛眸以掩去一池哀寂。

    不知为何萧侯如此问言,微抿了唇,应声答道:“是。此事,是岳亭觞疏忽,才令夫人玉手受伤。”

    “既如此,本侯同小姐提三个要求,不为过吧?”谁知萧侯薄唇微挑,似笑非笑睨了一眼燕小姐,嗓音喑哑勾人,缓缓而道。

    岳亭觞长睫轻颤,面色说不出的难堪,强牵了牵唇角,复而应答:“亭觞伤了夫人,但凭侯爷吩咐。”

    岳亭觞本不是柔婉女子,见锦华便提比试琴技一事,此等女子,生来高傲自信。若眼前之人并非萧侯,并非她心念多年之人,又岂会如此受挫。

    秦锦华思绪翩跹,本欲借此次之事警告岳亭觞,亦是杀鸡儆猴震慑在座之人。

    此刻见岳亭觞这般模样,倒当真有几分不忍起来。说到底,岳亭觞并非狠辣之人,行事光明,爱憎分明。

    “本侯的三个要求:第一,向夫人致歉;第二,向夫人赔礼;第三,向夫人赔礼致歉。”萧檀聿薄唇轻启,低沉嗓音缓缓而来,邃眸隐匿寒意,语调轻缓落掷。

    声乍起,萧侯薄凉话语落于耳畔,岳亭觞身子不由一颤,轻声应喃:“是。”

    萧檀聿揽锦华,动作轻柔,眸光扫过太子与睿王之时,微一颔首,二人携手而去。

    今日在座众人吓得不轻,背上尽是冷汗。萧侯忽然造访,给燕小姐好大的屈辱,叫她当众出丑,只为替夫人出一口气。

    又究竟是哪里来的传言,说那曲氏不得宠?

    此后,烟阳盛传,景垣侯夫妇恩爱,感情甚笃,携手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