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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9 C. Maja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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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咯吱——”

    陈旧的木门被医院的药水味浸成黑褐色,剥落的油漆眼泪似的沿着门壁坠下,好像黑猫的尾巴一样显眼。

    圣白莲靠着门站着,她略微有些打瞌睡。

    因为她三个学生受了重伤,她虽然没被狠骂,但也被说了几句。

    她并不在意受到“上面”的指责,她更在意的是抽调自己离开的那张命令,上面的印记确确实实是魔法部高层所有的。

    难道,是高层们在做什么?

    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人,总是无法完全了解其他人的。

    “咯吱——”

    木门被阴冷的风吹得惨嚎一般,这让圣白莲感到很心烦。

    “吱呀——”

    突然,门被推开了,圣白莲一惊。

    “嗯?爱丽丝?你醒过来了?”

    门后的正是爱丽丝。她换了一身浅灰色的衣裙,露出来的地方缠满了绷带。她的眼睛恹恹的垂着,金色的刘海也无力的坠下来。

    “怎么不多躺一会?”

    圣白莲缩了缩眼睛,问道。

    爱丽丝略微摇头,伸手推开圣白莲,从她身侧离开了。

    “我出去一下……”

    在爱丽丝即将消失的时候,圣白莲听到了这个灰扑扑的声音。

    仿佛沾满了灰尘一样,爱丽丝的声音陈旧而腐朽。

    就像她刚走出的陈旧木门。

    圣白莲走进了房间,因幡帝已经醒了,天子还在沉沉的睡着。

    因幡帝斜斜的靠着浅灰色的墙壁坐着,眼睛淡淡的望向窗外,几丝雨线沿着玻璃划下来。

    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迷茫和沉重。

    “帝,你好些了吗?”

    “是的,圣老师。”

    因幡帝转过了头,看着圣白莲。

    圣白莲感到了一阵奇怪的无可适从。

    因幡帝的目光,仿佛窗上斜下的雨线,直直的坠入圣白莲的眼睛,大脑,然后是心。

    她不懂她在看什么。

    “帝、因幡帝,你在看什么。”

    圣白莲突然觉得一阵好笑。自己是经历过无数事情的人,怎么会感到紧张?

    “没有,圣老师。”

    因幡帝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窗外。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嗯。对了,你知道爱丽丝去干什么吗?”

    “爱丽丝?我不知道。不过她说过晚上会回来。”

    “啪嗒!”

    更大的雨点,砸在了窗子上。

    爱丽丝刚醒,她就知道会下雨。

    由于grimoir的关系,她恢复的要比一般人快一些。

    于是,也比一般人梦的短一些。

    她其实很不喜欢。

    “……”

    微微的气息从嘴中吐出,爱丽丝把耷拉在耳朵上面的发丝往后拢了拢。

    即将到来的雨让她感到分外的陌生。

    那仿佛一直存在,看不见,但是凉意从未消散。或许雨会这样从一而终,直到淹没她的恐慌和陌生,直到新的人偶出现,把陈旧的爱丽丝埋进土地深处,那些饱含着铃兰之毒的世界。

    她其实穿的还是浅蓝色的裙子。

    只是她整个人灰蒙蒙的,让人觉得她穿的是浅灰色的衣服,就像医院里面那些浸透了药水和死亡的墙壁。

    “啪嗒”

    鳞片一样的雨点,贴在了爱丽丝的衣服上,变成一个深色的点,做着浅灰色的梦。

    爱丽丝刚醒的时候,她看到了龙。

    “我要出去一会。”

    爱丽丝坐起身子,说道。

    “你应该再休息一会,小姑娘。”

    龙有些歉意的看着爱丽丝,说道:“对于这件事,我们感到很抱歉。”

    “我要去crystal,一会就回来。”

    “小姑娘,你还是……”

    “我只是告诉你,没有征求你同意。”

    爱丽丝冷冷的看着龙,说道。

    “然后,我要换衣服了,你打算看吗?”

    “好吧。”

    龙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了。

    爱丽丝低下头,她身上的浅蓝色裙子已经破的很厉害,没办法再穿了。而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就这么出去的话恐怕会被人认为是木乃伊。

    爱丽丝身上只有一些做人偶剩下的布料,她捡了一些和自己的衣服缝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感觉,不是生气或者难受,而是淡淡的陌生。

    她想起了crystal的人偶。

    从传送阵里出来,外面也下着淡淡的雨。

    雨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它能沾湿天使的翅膀,然后让她们坠落到地狱里面。

    同一时间,魔法学校的某个房顶。

    “原来你在这里。”

    穿着病号服的因幡帝,稍微喘了口气,说道。

    “您找我有事吗,因幡帝小姐。”

    “有点事情想问你,键山雏。”

    黑色衣裙的雏,两只手搭在栏杆上,似是而非的看着雨。

    “那么,您想问什么呢?”

    雏转过身来,因幡帝第一次仔细的看着雏。

    雏是个漂亮的女孩,但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极度的平静。

    或者说,是死寂。

    她的目光无比平静,仿佛是沉睡的罪状。

    “为什么,你要救下那个衣玖?”

    “我记得,你是和爱丽丝一起来的吧?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起码不是敌人吧?”

    “为什么,你要救爱丽丝的敌人?”

    “呵……”

    雏轻笑一声,举起自己的手,把手掌摊开,几丝雨坠了进去,在她的手掌上变成一滩浅浅的海。

    “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雨,怎么了?”

    “不,这是罪。”

    雏手掌里的雨水,从她的指缝间悄悄的滴下,消失在灰蒙蒙的世界里。

    “洗不清的罪孽。”

    “水,怎么可能洗干净水呢?”

    “我做的事情,只是让‘它’变得稍微‘透明’一些罢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因幡帝皱着眉,问道。

    “没什么。”

    雏拍拍手,把手中的雨水散掉,转身离开了。

    因幡帝微微摇头,也离开了。

    爱丽丝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本能似的,离开了魔法学校,朝着crystal走过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那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crystal,有什么?现在还有什么?

    城镇已经被毁,只有废墟之中那个斜斜立着的暗红色十字架,已经插在上面的朗基努斯之枪。

    这把枪杀死了新生的天使,从而背上了深重的罪孽,以及沉重的诅咒。

    没人敢靠近。

    在crystal战争中幸存下来的盖洛老头,据说已经去其他的城镇开酒馆了。

    村纱水蜜,也消失在了crystal之中。

    娜兹玲和小伞,不知道去哪了。

    整个crystal,变成了天使的墓地。

    爱丽丝没有进城,而是走到了城外的铃兰之丘。

    灰蒙蒙的雨,沾湿了天使羽翼一样的铃兰花瓣,铃兰们恹恹的伏在地上。

    微微隆起的土丘上,那个人偶还在那里。

    爱丽丝走过去,看着自己之前在这里放下的人偶。

    这个人偶和它旁边的那个人偶一模一样,只是雨点让它金色的头发微微有些灰扑扑的。

    爱丽丝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受。

    她终于明白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了。

    她们,都不过是雨中漂浮的灵,随着雨水降下,然后变成渺小的微尘。

    深深的无力感,从她的心里面生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爱丽丝继续开始恐慌和陌生了。

    自己什么都决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像一滴雨,从天堂坠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越掉越快,然后狠狠的撞在地上,变成碎裂的羽翼。

    爱丽丝伸出手,放在人偶的头顶。

    但是,雨水从爱丽丝的掌缘滴下,依然沾湿了人偶金色的头发。

    爱丽丝跪坐在地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挡在人偶的头顶。

    可是,雨水仍旧从指缝间流下,压低了人偶的刘海。

    “……”

    无论爱丽丝如何用力,雨水仍是不可阻挡的从指缝间流下。

    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就连这些,我都做不了吗……”

    自己在永江衣玖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而比她强大的人呢?那些梅蒂馨复仇的“高层”们呢?以及“月”上面的人呢?

    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她就这么跪坐在地上,渐渐的睡着了。

    她很累了,无论是受伤的身体,亦或是沉重的心灵。

    一团浅白色的光,旋转,缠绕,掉落在黑松林里面,然后隐隐约约。

    爱丽丝的梦,沿着这团光,隐隐约约。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稍稍黄昏,而雨依旧在低低的下着。

    她又一次提前醒了过来。

    她略微有些难受。

    她打算活动一下麻木的腿,却感觉腿上有点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不知道是因为地面湿滑还是风吹的,那个小人偶靠在她的腿上,尽管她的衣服和头发有些湿,但是和爱丽丝接触的部分却是干的,却是浅蓝色的,人偶的也是,爱丽丝的也是。

    爱丽丝终于开始觉得自己的衣服不是医院里墙壁的浅灰色了。

    她站起身来,把人偶放回了那个像是孕妇肚子一样微微隆起的土丘上面,然后从地上拾起一些铃兰,简单的缝了起来,做成了一个小小的屋子,把人偶放了进去。

    “祝你做一个铃兰的好梦。”

    爱丽丝低声念了一句。

    虽然还有些难受,但是她已经开始朝着魔法学校回去了。

    “也祝我,做一个铃兰的好梦。”

    灰蒙蒙的雨,坠在铃兰的屋子上,然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