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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炳坤的话不仅让周琴听的咬牙切齿,宋从春也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他人小,对金钱没有太多渴望,可他对这份父爱是有期待的。
家里的一切,理所应当有他一份,他又不贪心,也没仗着年纪比兄姐小就狮子大开口。
更何况刚才那样的情景,他爸但凡有脑子就不该拿他撒气。
宋从春叛逆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嗤笑一声,冷冰冰的问道:
“怎么就没有我的份了?难道我跟我姐一样是我妈从前夫家带过来的?难道我不姓宋?”
宋炳坤被他这质问弄得一愣,像是不明白一直顺从听话的小儿子,怎么就起了反骨。
周琴也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懵了,他向来是懂事且善解人意的啊。
放在以往,这样的场合宋从春是绝对不会随意开腔的,她儿子的心也被伤了吗?
周琴有些恍惚自责,她越来越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
宋炳坤恼羞成怒,他拍着桌子吼道:
“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今天是你大姐的好日子,你非得搅和不成?还嫌不够乱吗?”
宋炳坤面目狰狞,他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想不明白今天儿女怎么都不听他的了。
宋从春第一次从心底对父亲生出鄙夷来,处事不公只会色厉内荏,永远搞不清楚重点。
反正也让谭家人看笑话了,索性他就闹个底朝天。
正要开口抢白两句,钟毓突然不轻不重的喊道:
“从春,这菜有点辣,你出去给我买瓶汽水过来。”
宋从春差点没岔气,他眼睛圆瞪着看向钟毓。
钟毓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眼睛,从口袋掏出十块钱递给他,命令道:“快去!”
宋从春平时淘气又机灵,只要他乐意,他大哥大姐都是他下饭菜。
可他最听钟毓的话,打心底里服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他此刻气鼓鼓的,可还是认怂的拿着钱出去了。
这一幕让谭家瞧热闹的人都看的惊讶不已。
打发走宋从春,钟毓坐下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干放周琴碗里。
她脸上依然带着笑,朝宋炳坤温声细语的说道:
“别让从春打断了你们商量的事,宋叔还没说要给美婷姐多少嫁妆呢。”
宋美婷也回过神来,“可不是,我的嫁妆才是最要紧的。”
汪惠有些失望,她隐晦的看了钟毓一眼,那眼神仿佛淬了毒。
有复生藤加持的钟医师自然是极为敏感的,那眼神她没错过,于是警告似的望了汪惠一眼。
就那一眼,却让汪惠静若寒蝉。
宋炳坤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他无奈的说道:
“家里的钱真不多了,我能给你的有限,谭家日子好过,士杰是怎么都亏待不了你的,爸就给五千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原本他是打算给八千的,可宋从春的质问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还有个小儿子要顾及,他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谭老太太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会儿肯定是要煽风点火的。
她慈爱的对宋美婷说道:
“我们谭家是不会让你过苦日子,可女人嘛,手里多留点钱防身也是好的,等你跟士杰去了驻地,万一出了什么急事,难不成还等着我们给你汇钱?真出事黄花菜都凉了。”
宋美婷听的直点头,谁不想把钱握自己手里呢。
即便没有未来婆婆撺掇,这嫁妆她也是要多拿的。
她走到宋炳坤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爸~您也太偏心了,汪惠要一万我最少也得给八千吧,没这个数我可不答应。”
宋炳坤下意识的看向周琴,他嗫嚅着说道:
“这……还是听你琴姨怎么说吧。”
周琴心里有了决断早就想开了,她自嘲道:
“你的钱一分没给我,你给你女儿多少嫁妆,我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的。”
这话让原本正要战斗的宋美婷立即歇了火,却让宋炳坤无端的心慌意乱起来。
这一瞬间他有些无措,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手上溜走了。
皮球又踢了过来,宋炳坤真的骑虎难下了,他干巴巴的说道:
“行吧,都按照你说的办。”
宋美婷一听这话就高兴了,她得意的抬高下巴,像只斗胜的公鸡。
等宋从春拿着饮料回来,风波已经平息,饭桌上又和乐融融了。
谭老爷子和谭士杰虽没有说太多话,可他们都是人精,经过刚才那事,对宋家内里什么情况也都摸个门清。
饭店离钟毓家不远,过两个路口的红绿灯就到家。
吃过饭,周琴直接带着儿子跟女儿一起回去,她甚至都没跟宋炳坤解释什么。
看着母子仨人离开的背影,宋炳坤脸色僵硬的应付着谭老爷子。
他明明心不在焉却又不得不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周琴走的坦然无惧,她没有回头看,因为身后的一切已与她无关。
昏黄的路灯将母子三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道路两旁的绿化带种了一排香樟树,夏季炎热,树上的蝉鸣声不绝。
仿佛有了默契,他们路上一句话没说。
进了家门,换好各自的拖鞋,宋从春有些消沉的坐在沙发上。
钟毓知道这小子顺毛摸的性子,他今天虽然很气愤,但到底还是听她话的。
伸手宠溺的摸摸他头发,现在还是个臭小子呢!
褪去了面对外人时的防御,钟毓的声音轻柔且随意。
“还生气吗?”
宋从春很想有骨气的躲开她的抚摸,但他身体有自己的选择,怎么都不愿挪开。
又跟个河豚似的,气鼓鼓的说道: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就是个亲爹不疼亲姐不爱的可怜虫而已。”
钟毓跟周琴相视一笑,还知道贫嘴说明这臭小子没受伤太重。
“你亲爹疼不疼的我不知道,你同母亲姐还是很乐意疼你的。”
嘴硬的臭小子到底还是无法抗拒送到眼前的温情,还是忍不住笑了。
知道他没事,娘俩也就安心了。
周琴拿了把椅子坐到他俩对面,郑重其事的宣布道:
“宋家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以前只有继子女在,虽也有矛盾,却不涉及根本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了,那个家对她而言就是泥潭。
周琴说完这话下意识的看向儿女,钟毓毫不掩饰的露出笑容来,拍着巴掌道:
“妈你总算是想通了,咱娘仨在一起过日子不比待宋家强?”
宋从春虽不至于高兴,却也没有悲伤难过,他一本正经道:
“反正我跟你们一起生活,其他的我不管。”
他这话一出口周琴才真的释然,她仿佛从身上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连灵魂都轻快许多。
“你们看着吧,不管是谭家还是汪家都不好惹,宋炳坤迟早被他们敲骨吸髓,宋家的那点家产咱娘俩不要了,以后就投靠你姐姐过日子。”
周琴说这话时心里是无比愧疚的,她没有给女儿全部的母爱,到老了反而给女儿带来负担了。
宋从春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明白他爸怎么就不跟他妈一条心,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个样子。
钟毓哪能不了解自家妈妈要强的性子,她嗔怪道:
“一家人说什么负担不负担的,我又不是挣不到钱,你又不是没有工作,咱俩还养不起他一个吗?”
周琴从来都是当断则断的性子,但凡跟宋炳坤的日子还能过,她也不会选择离婚。
婚姻哪是进一家出一家这么简单的事,可男人的心不向着你,眼里没有你儿子,你也无可奈何。
“我跟你宋叔离婚,纺织厂的工作也不好继续做下去,只怕还是得另寻出路。”
周琴不担心孤独终老,却怕没有生存能力,这世道离了谁日子都能过,关键还是得有钱。
钟毓沉吟片刻道:“纺织厂的工作不要也罢,咱也不去找工作了,还是按照我先前提议的,咱们开服装店卖衣服,进货的渠道我来给你找,过段时间我要去深圳参加交流会,那边离港城近,有很多时髦又便宜的货源,到时候咱们进货回来卖。”
周琴闻言很是意动,她其实是敢闯敢拼的人,只不过被孩子束缚住了,万事只能求稳。
如今女儿的工资养家绰绰有余,她折腾个三两年,就算挣不到钱,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万一真的赚钱了,以后看谁还会笑话她。
“可我的本钱顶多只够租个门面的,只怕摊子不能支的太大。”
周琴是做会计的,事情能做到什么程度,她心里门清。
钟毓点点头,她安抚道:
“妈你先别急,咱们一步步慢慢来,先把婚离了,跟宋家那边处理好后续事宜,然后纺织厂的班暂时先上着,有空你就去找门面,我手里还有笔钱,不出意外的话,后面还能赚一笔,到时候我也会把钱投进去的,这服装店算咱娘俩的,我拿分红,其他的都交给你来管。”
这样的安排算是合情合理的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也不跟女儿客气,婚姻失败的女人总想用事业上的成功来证明,离开男那个人她会过得更好。
亲兄弟明算账,哪怕是跟女儿合伙做生意,有些事那也得说清楚的。
“到时候咱们签合同,钱的事不能马虎,养从春给他买房娶老婆都是我的责任,不管将来服装店生意怎么样,有一半都是你的。”
周琴这话也是说给儿子听的,现在依恋姐姐,有了老婆那可就不一定了,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可惜周琴想的多,这俩倒霉孩子一点也不在意。
宋从春疑惑的问道:“既然妈要离婚,那我下学期上初中去哪读?”
本来他是要去纺织厂附中的,但那离他姐这房子太远了。
钟毓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在我们家附近的六中读书吧,听说学校挺不错,离家也近,走两步就到家了。”
宋从春眼前一亮,六中的大名在海市可是响当当的,可现在入学门槛卡的紧,只怕不容易进去。
周琴也有顾虑,“六中不好进吧,我听说里面竞争很强的,咱家没有后台,也没多余的钱请家教补课,万一跟不上人家……”
钟毓不以为意道:“妈,你考虑太多了,我们从春实力可不弱,况且竞争大说明整体实力强啊,遇强则强,这对从春来说更好。”
宋从春笑着点头,他从来不惧挑战,一想到进全市尖子生集中的六中跟他们竞争,他就战意满满。
“妈,没事的,大不了我以后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凭我的实力,肯定比得过他们。”
儿女都是有主意的人,周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打算怎么把从春送进去呢?”
这才是周琴最关心的问题,其他的不说,进学校这关就不容易。
钟毓笑着道:“这你就别操心了,六中校长是我之前的病人,我们还有点交情,这事不难办,或者先把从春的户口转过来也行。”
周琴还有点不大情愿,这房子毕竟是钟国强留下的。
钟毓也不管她怎么想,心里盘算着事情要找谁来办。
虽然未来的生活不愁,发展顺利的话,比他们娘俩在宋家过得还要好,可宋从春不得不提醒道:“我爸不一定会愿意离婚,他这人一根筋,思想传统……”
周琴嗤笑道:“这世上就没有离不成的婚,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他不同意我先分居,反正宋家的憋屈日子我是过够了,明天我去收拾行李,我记得你爸要去厂里值班,等他回来我都走了。”
没有正面冲突最好,反正他们什么都不要,宋家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既然做了决定且跟儿女都商量妥当,周琴心里也踏实了。
想着他们娘仨未来的好日子,周琴睡了个美美的觉。
早上钟毓一大早就去医院了,吃过早餐周琴就要回宋家,宋从春看他妈这么着急,连忙把最后一点油条塞进嘴里。
“妈,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拿东西。”
周琴连忙摆手,“你还是别去了,毕竟是你生活那么久的家,我怕你伤心。”
宋从春抹干净嘴角的油渍,不在意的说道:
“去一趟少一趟,我的东西藏哪里你又不知道,我还是得回去自己找,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提东西,你一个人可拿不了多少。”
宋从春从小力气就大,他跟着过去确实要方便点。
“那你碰到宋家人别跟他们起冲突,咱们好聚好散,没必要闹的邻居看笑话,好歹有血缘关系在。”
别人可以不讲亲情,周琴却不希望儿子没有人情味儿。
宋从春点点头,他低下头喝粥,掩饰住脸上失落的表情。
父母离异,不管什么原因,他心里总归是开心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