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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知瑜赶到顾剑昌那里,将怀瑾所说仔细传了去,“怀瑾说,昨天杀死的北川是替身,说但愿赤空党人聪明些,通过电台和报纸宣告成功杀了北川,拿到情报。”
对方听完锁起了眉,“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这么说?”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能断定,她刚才说完便急急走了,不过今晚我们在夜金陵碰头,到时候便会得知详细,”又想起刚才怀瑾匆忙中递给自己的《玄武新报》,“哦,对了,这是她给我的,你看。”
顾剑昌将那整版的关于北川的报告读了一遍,眉间锁得更深了,半晌,“伪政府的报纸高调报道这件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嗯,其实昨天晚上她就流露出怀疑了,”董知瑜将头晚怀瑾对整件事的分析给顾剑昌讲了一遍,“顾叔您昨天中午不在现场,宪兵司令部确是好一阵子才去了援兵,而且只有一辆车,其余都是救护车。还有那些证物,我觉得她分析得很有道理。”
“原来如此,”顾剑昌略一沉吟,“所以她就来个将计就计,让对方以为我们相信杀死的是真北川,拿到的是真情报。”
“我猜想她是这个意思。”
顾剑昌点了点头,“你刚才说她急匆匆走了?”
“对,可能是有什么想法,赶着去落实吧,我们就还剩五天时间,分秒必争。”
“这么说我理解,”顾剑昌在桌边坐了下来,刚才那股急切与莫名其妙的情绪搞得他坐立不安,“如此一来,就只有在乌园下手了,敌人比我们想象得狡猾,即便我们摆出相信的姿态,他们肯定也不会对乌园放松警惕。”
“眼下就只有想办法安排乌园的行动计划,”董知瑜叹了口气,“真想快进到今晚,听听怀瑾都有什么主意。”
“这样吧,”顾剑昌复又站起身,“我这就给组织发报,照怀瑾说的,陪着他们演戏,发完报我安排人化了装去乌园试试,看能不能订个房间。”
“好,那我先去上班。”
董知瑜从汤包铺走了出来,也许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吧,她想,昨天只是预热而已。
晚上迫不及待地赶到夜金陵,怀瑾和傅秋生已经聊上了,看见董知瑜,傅秋生大大方方地招呼起来:“董小姐,好些时候没见到了,叶中尉近况如何?”
董知瑜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滞,面上却笑得和煦,“傅老板,”说着便坐了下来,跟侍应小哥打了个招呼,“前天刚来信,他还好,就是那边战事吃紧。”
“年纪轻轻大有作为啊。”傅秋生呵呵笑了起来。
待酒水上来,怀瑾抢先压低了声音说道:“赤空党的报纸和电台下午都报道出来了,速度很快,你办得不错。”
董知瑜心中掂量了一下,原来她俩事先商量好了,对傅秋生和玄统司只说是怀瑾通过渠道和赤空党得到的情报,这次合作也是由怀瑾牵头,董知瑜只是帮她跑腿,只有归在怀瑾身上,渝陪那边才不会多问。
“事情我都知道了,的确很有效率。”傅秋生附和道,他想这“歌阙行动”到现在为止都还是颇有意义的,从上次董知瑜救下怀瑾,到这次帮她出面和赤空党人交涉,的确发挥了“马前卒”的作用。
“可我还不是很确定呢,”董知瑜将她和顾剑昌的猜测大致说了一遍,向怀瑾求证,“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昨天晚上我就已经怀疑那个‘北川’是替身,直到今天早晨看见那篇报道,我便确定了。晦国人的行事方式我很了解,如果杀的是真北川,拿的是真情报,他们反而不会声张,甚至会放烟.雾.弹说我们拿到的是假的。”
“嗯,”董知瑜点了点头,“现在只能在乌园下手了。”
“白天我和老傅安排了两个狙击手,另外还有几个我们的人,随时准备潜伏进去,现在有两个我们的人,一男一女,正假扮夫妻在乌园订房间。”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赤空党那边今天也找人去订房间了,根本订不到,看来晦国人已经严密控制了乌园。”
怀瑾和傅秋生对视了一眼,连客房都不开放了,看来他们依旧防得很紧。
“订不到房间,意味着人恐怕都进不去……”傅秋生叹道。
怀瑾低头饮着杯里的浅褐色液体,一杯送入喉中,再让斟上,一仰头,酒杯复又空了。
董知瑜拈过她的杯子,“怀参谋,这样喝伤胃伤身。”也伤我的心。
怀瑾看向她,眼中是层层叠叠的湖水波澜,顷刻又牵了牵唇角,“我有办法,今晚我就住进乌园,”看着他们错愕的脸,又笑了笑,“不过现在我得赶回去了,你们先聊。”
剩下傅秋生和董知瑜面面相觑,望着她的背影,董知瑜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股不安牵动着她站起身来,就要追过去,却被傅秋生拉了住。
董知瑜转回身,看着傅秋生,一脸懵然。
傅秋生对她摇了摇头,“你要相信她,让她去办吧,会有数的。”
怀瑾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七八点钟光景,刘妈习惯了她有事晚回,已经自行吃过晚饭。
“吃了吗?”刘妈边帮她开门边问道。
“还没。”
“哟,我这就去炒两个菜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怀瑾想了想,“今天我有兴致,想自己做,我看看有什么食材。”
“自己弄啊?”刘妈这一下可觉得新鲜,好像两年以来这位女主人总共和她一起包过一次饺子,“家里有鸡蛋、菊花脑、晚上烧的鸭子……别的也没了,您忙了一天,还是我来做吧。”
“没事儿,我把鸭子热了,再做个菊花脑蛋汤,够了,”怀瑾拆下身上的枪套,“有酒吗?”
“那可没了,您要喝酒?”
“啊,有点儿想喝黄酒。”
“那我这就出去买。”刘妈说着便要出门。
“唉,等等,”怀瑾从身上摸出一叠中储券来,“给,路上小心。”
支走了刘妈,怀瑾先去了她房中,从衣橱中拎出一只木箱子来,她知道刘妈的身价都在这里,至于自己,想想不过都是身外之物。
将刘妈的箱子放进车里,折了回来,从储藏室拿了瓶医用酒精,来到厨房,拨开煤炉,那火烧得正旺,打开酒精瓶子,地上、木头桌椅都撒了些上去,剩下的小半瓶再放回去。
回到厨房,拿火钳子挑起一只煤球,火焰蓝得妖冶,“啪”地一声落地,还没停稳,火苗便窜了起来,怀瑾退出厨房,拿好枪走到院子里。
忽地想起什么,又一头冲了进去,火正往二楼窜去,她也拼命地往楼上跑,跑进卧室,打开衣橱,那里有一件湖蓝色的线衫,珍宝似地抱在怀中。
再回头,火苗已经窜到了卧室门口,迅速转回盥洗室,抓起方浴巾,在水里过了一下便披在身上往楼下冲去。
先前煤球上那抹蓝焰已化成满屋的红光,怀瑾仰起头,看那红光往二楼蔓延,这便打开车门发动起来。
还没到路口,便见刘妈挎着只篮子走过来,她减慢速度,“家里着火了!快上来!”
“什么?”刘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我赶着找人灭火!”
刘妈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迈着小脚便爬上了车,还没等关门,“哎哟!我的东西!”
“你箱子就在你旁边,我给抢出来了。”怀瑾一踩油门往警署开去。
等全玄武城唯一的一辆改装的消防车“呼哧呼哧”地把火浇灭,二楼也快烧个通透了,怀瑾和刘妈坐在院子中,刘妈耷拉着脑袋,怀瑾则抱着肩膀,一脸的无奈。
“怀参谋,火是灭了,这些是抢救出来的东西,您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灭火队队长小心翼翼,生怕触了这位怀参谋的霉头。
怀瑾偏着头将地上那一堆瞅了瞅,又摇了摇头,连银行折子她都没拿,拿了便就让人生疑了,这一堆的物什她更是无所谓,“有劳您帮我都装在箱子里吧。”
打发走了这些人,怀瑾一脸的歉意,“刘妈,都是我不好,拖累你了。”这歉意倒不是装出来的。
“您这是什么话,这难道谁还故意烧了自己房子不成?是我老妈子没照顾好您,何况……”刘妈说着就要哭出来了,“您最后把我这一箱子不值钱的东西抢出来了,您自个儿的倒是一样没拿……”
“你的就在一楼,我来得及就顺手捎上了,”怀瑾叹了口气,“眼下先去找地方住下吧,这房子十天半个月怕是弄不好了。”
主仆二人打定了主意,怀瑾便驾着车带着刘妈直奔乌园驶去。
刘妈是晓得这地方的,现下玄武城数一数二的宾馆,普通人是住不上的,不是钱的问题,能住进这里的,都得有点背景才行。
进了乌园走到服务台旁,怀瑾穿着便装,那服务员见来了两个女人,一老一少,老的还拎着个箱子,便动了动两片嘴皮子,把那说了无数次的话又说了一遍:“二位好,对不起本店已经客满,不再接受新的顾客。”
怀瑾什么也不说,把军.官.证放在台子上。
那服务员瞅了她一眼,犹犹豫豫地拿起证件,翻开,脸上霎时尊敬起来,“哦!怀参谋,您等等,我去叫领班来。”
还没迈步,那边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什么事?”
“黄先生,这位怀参谋想要开房间,”说着朝怀瑾看去,“是要开房间是吧?”
怀瑾点了点头。
“哦,怀参谋您好,我是这里的领班,我姓黄,这要在平时,肯定给您安排最好的房间,可这几天上头交代了,除非他们安排的人,别的一概不接受啊,您看这……”
“上头?具体是谁管这事。”
“这个啊,”黄领班卖个关子,像是说出来会吓着对方,“这可是晦军宪兵司令部直接下达的命令,您看我们怎么敢自作主张?要掉脑袋的。”
“帮我接通中村介原长官的电话。”
“啊?”
“请帮我接通他的电话。”
“哦……”对方心里琢磨开了,这么准地掐到中村介原,且又是这个口气……“嗳,中村长官现在就住在这里,您稍等一下。”说着便拨通了中村房间的电话。
等电话转到怀瑾手里,她便改用了晦语:“中村大佐,怀瑾家里走水,带着个老妈子,夜半三更的还请您多加关照,给我们安排两个房间吧。”
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怀瑾便又将话筒交到领班手中,短短两句话,领班哈着腰,“是,是”地答应着,放下电话便满脸堆笑:“怀参谋,中村长官说了,一楼您随便挑两间。”
怀瑾收回军.官.证,并无她话,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当中。
“那请怀参谋先登记一下。”黄领班又嘻嘻笑着递上一个登记簿和一支笔。
怀瑾接了过来,“有劳您照应一下刘妈手里的箱子。”
等黄领班去和刘妈应付,她便翻了翻昨天的登记记录,那里赫然写着:北川,206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