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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醒挂了电话,一口气跑到楼下,拉开门后一股狂风灌到脸上。
夏天多暴雨,这里昨天刚下过一场,姜醒虽然没看到,但此刻这样的大风给了她预兆。
很快就要下雨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零点刚过。
姜醒在门口站了片刻,折身进来,门合上了。
她摁亮吧台小灯,倚着高脚凳坐下,心绪逐渐平定。这时,手机响了,是孙瑜打来的电话,姜醒看一眼便挂掉了。
她趴在冰冷吧台上,竭力回想之前看过的图纸。那天他给她讲浮山岛的项目,那张图纸边沿印有几个字样,当时没太注意,但至少瞥过一眼。
想了许久,姜醒直起身,拿过吧台左角的便笺卡和笔,写下几个字,之后用手机依次搜了一遍,找到一个匹配的:有方建筑设计事务所。
姜醒迅速点开,记下地址:拾宜路433号鑫原大厦16f。
暴雨下了快三个小时,凌晨四点多,雨终于停了。
姜醒转头看一眼外面,天色昏茫,但有不少灯火亮着,有一些人已经早起开始为生计忙碌。
姜醒动了动发麻的手臂,扶着吧台起身。她没有洗澡,上楼换了身衣服,简单洗漱完就出了门。
时间还早,没有公交车,出租车也极少,等了半天才拦到一辆。雨刚停不久,有部分道路积水严重,需要绕远路过去,这个时间出行唯一的好处是不会堵车。
姜醒上车报了地点,一路畅通,到达拾宜路不到五点。
鑫源大厦附近还很安静,值夜班的保安在一楼大厅里走来走去,偶尔电梯里出来几个通宵加班的年轻人,面容憔悴,行色匆匆。
姜醒在外面台阶上站了片刻,走进大厦左边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从货架上拿了一罐咖啡、一袋牛角面包。昨天没要飞机餐,一晚上就吃了点面,现在才觉察到饥饿。
窗边有几张高脚椅,姜醒坐下来吃面包。
填饱肚子后看了下手机,五点半多一点。时间不知为何过得这样慢。
姜醒歪着头趴在手臂上,目光凝视窗外。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不觉中天渐渐亮了。
便利店里客人进进出出,门外车流人影不断。
姜醒揉揉眼睛,发现已经七点了。
她起身离开便利店,走进鑫源大厦,靠在电梯旁的角落,望向每一个进门的人。直到七点半,才看到一个熟面孔,是陈恕的同事小余,上次聚餐时见过。
电梯刚好来了,小余一手拎包一手拿牛奶,急匆匆冲进电梯,并没有注意角落的姜醒。
姜醒却松了一口气。
可以肯定没有找错地方,陈恕就在这里工作。
果然过了一刻钟左右,陈恕就来了。
他踏进大厅,姜醒直起了身体,目光落在他身上。
陈恕穿着白衣黑裤,拿着公文包,很精神的上班族打扮,但他整个人却不是有精神的样子,他的脸色很差,有些苍白。姜醒注意到他走路也不如往常那样快。
姜醒从角落出来,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就站到了显眼的地方。
陈恕不可能看不见她。
他的脚步骤然止住,整个人震了一下。
姜醒站在那没动,视线也没动,一直凝在他脸上。
外面不时有人进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等候电梯或者进了电梯。匆忙的早晨,没有谁得暇分心去看一对沉默相视的男女。
陈恕一瞬间以为自己头晕看花眼,等回过神再看,那人还在。他吃了一惊,急步走过去,
你、你怎么……”
他的嗓子是哑的,姜醒皱了皱眉,不答反问:“你怎么了。”她认真盯着他脸庞,猜测道,“生病了?”
“没事,有点感冒。”陈恕脸上明显有几分欣喜,“你回来了?不是要多住几天么,怎么……”
姜醒打断了他,拉他到一旁角落,问:“你为什么关机?”
陈恕立刻明白了,“你给我打电话了?对不起,我忘了给手机充电。”
他昨天所有空闲时间都在找房子搬家,忙到很晚,感冒又严重了,半夜发起烧,他铺好床刚坐下歇了一会,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早上醒来才记起手机没充电。
姜醒看出他不像说谎,松了口气,至少确定了他并非故意让她联系不上。
“你昨天住在哪?”她说。
陈恕一愣,猜到她已知晓,便说:“我找到房子了,在宁山路。”
姜醒点了点头,没再问这个。
这时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不少陈恕公司的同事,他们看到陈恕和一个女人在角落说话都很诧异,但也没过去打扰,只是多看了两眼。
姜醒意识到现在并非说话的恰当时机,他正赶着去上班。
她问:“中午几点吃饭?”
“十一点半。”
“好,你上去吧,我中午来找你吃饭。”
没等陈恕反应,姜醒已快步离开。
姜醒离开鑫源大厦,走了两百米找到一家刚开门的药店。她走进去买感冒药,药店柜员推荐了两盒,她都拿了,结完帐走到门口忽然又返回,说:“麻烦再给我一盒润喉片。”
*
陈恕上午要处理的工作很多,基本都在会议室,虽然头一直晕,但他一刻没歇,一直忙到十一点,会议间隙总算得空回办公桌看了眼手机,电已经充满了,他去了茶水间,拨出姜醒的电话。
响了一声,那头就有人接了。
“陈恕。”姜醒的声音传过来。
陈恕面朝着小窗外,视野中高楼林立,暴雨过后的阳光依然亮得炙眼。
他低着嗓子说:“姜醒。”
“嗯。”姜醒压低声音走出书屋,靠在外面墙上,“你出来了?”
“还没有,大概再过一刻就开完会了,你在哪?”
“我就在附近,等会在大厅等你。”
陈恕攥着手机,轻轻说:“好。”
“那待会见。”
“待会见。”
那头没有声音了,陈恕才将手机移开,转身往外走。
秦淼端着杯子进来,见到他就问:“陈恕,你嗓子怎么样了?”
陈恕说:“还好。”
秦淼盯着他微白的脸看了看,皱眉说:“你脸色太差,你这样不行,我去跟老板请假,你得回去躺下休息。”
陈恕立即阻止道:“不用,只是感冒,已经好多了。”
“你总是这样。”秦淼埋怨地看着他,“生病总是硬扛,都不知道买点药吃,工作有那么重要吗。”
“没这么严重。”陈恕笑笑,“只是小感冒,过两天就好了。”
说完就出去了。
秦淼朝他背影瞪了一眼,一脸惆怅。
会开完,正好是午餐时间,陈恕平常都在事务所的小餐厅解决午饭,但今天一到时间,他立刻下了楼。
姜醒果然已经等在楼下。
“对不起。”陈恕张口便道歉,“你等久了吧。”
“还好。”姜醒看了看他,发现他脸色还是不好,她眉眼凝了凝,说,“走吧。”
走到门口,姜醒指指对面一家粥店,说:“我们去那吃吧。”
陈恕自然没有异议。
中午喝粥的人不多,一进去就有空位。姜醒点了单,服务员先过来倒了两杯茶水,姜醒说:“请帮我换杯白水。”很快一杯温开水送了过来,姜醒道了谢,又对服务员说,“我们的粥过半小时再上。”
说完从手袋里拿出两盒药推到陈恕面前,“先吃药。”
陈恕握杯子的手一顿。
他抬头看着她,姜醒起身,将他手里的茶水换成白水,见他没反应,又说:“吃药吧,每种两粒。”
“你去买的?”陈恕低头看向药盒。
姜醒“嗯”了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陈恕看了好一会,慢慢拆开药盒,按照她说的量吃了药。
“谢谢。”
姜醒这时又取出润喉片递给他:“放口袋里,带回去吃。”
陈恕眸光低下,看到她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板润喉片。他伸手接近,姜醒正要放到他手心,他却微一用力,将她的手连同药片一起握住了。
他的手掌宽厚,姜醒的手很小,他这样一握,便全攥进了掌心。
他的手越收越紧,姜醒感觉到那力道,她没有动,只是看着他,陈恕回望过来,漆黑的眼里浮起一些看不清的情愫。
他一语不发,表情却极郑重。
姜醒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始终没有松手,她便一直任他握着。
这样的感觉令她感到一丝难言的安心。
经历大半个月的分别以及昨夜起伏的心绪,此刻她珍惜这样单纯的相触。
不知过了多久,姜醒感觉他的手心都出汗了,笑着说:“松开我吧。”
陈恕这才松手,不大自在地低咳一声,然后喝了口水。
半个小时不短,足够他们好好说一会话。
姜醒问陈恕新住处的情况,陈恕简单说了一下,又问她回家怎么样,姜醒含糊地回了声“还好”。
姜醒想了想,又问:“我表姐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陈恕:“孙小姐讲她有另一个亲戚要过来,没有地方住,所以不能再把房间租给我。”
“她是这么说的?没讲别的?”
“嗯。”陈恕肯定地点头,见姜醒神色不对,问,“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姜醒低下头,陈恕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暗暗舒了口气,庆幸孙瑜没有对陈恕讲那些难听的话。陈恕这样的男人,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受伤害。
午饭后,陈恕回去上班,姜醒仍在附近书店消磨时间,到了下班时间再过去等他。
两人一道回陈恕新租的住处。
到了附近,陈恕说:“我买点菜。”
“去哪买?”
陈恕指指不远处,“那里有小菜场。”
“好,一起去。”
两人挑好几样菜就回去了。
陈恕住的小区很老了,房子外观不好看,里面也有些旧,但小区里清扫得很干净。姜醒跟着陈恕去了最边上的一栋楼,爬上二楼,陈恕打开门,说:“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整理。”
姜醒进去看了看,并没有觉得乱。是个挺小的一居室,有一些旧家具,陈恕显然已经打扫过了,地板和家具都是干净的,只是两个行李箱还摆在桌边没有收好,桌子上有些杂物。
陈恕过去把桌子收拣了一下,又把行李箱拖到墙边摆好,然后进了房间,打开空调,喊姜醒进去。
“你坐一会。”他指指床,“我先做饭。”
他挽起袖子,拿过两袋菜进了厨房。
没过一会,姜醒也进去了。
陈恕正在洗菜,姜醒走近把水龙头关了。陈恕转头看她,姜醒说:“别做了,你在生病。我订了外卖。”
她牵住他湿漉漉的手进了房间。
两人在床边坐下,姜醒没有松手,他手上的水珠将她的手也弄湿了。
“陈恕。”姜醒喊他。
“嗯?”
“你有没有想我?”她问,“不在一起时,有没有想我?”
陈恕捏着她的手指,轻轻点头。
姜醒笑起来,闲着的另一只手搂住他脖子,人靠过去,却感觉到他身上异常的温度。
她心下一凛,伸手摸他额头。
烫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