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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暗巷二人欲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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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秦嬷嬷回去之后是如何处理的,没过几天的时间果真便传出了阮家的大夫人仙去的消息,在丰城也是掀起了不少的风浪。

    要说大夫人还是很有些名气的,无论是大富大贵之家还是市井的贩夫走卒,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帝京的贵女多年前下嫁到阮家,一介女子将阮家内外事务都调理的井井有条,是个利索聪慧的当家娘子。

    她这么一去,让整个丰城的人是既觉得遗憾又有些惊讶,毕竟从年纪上看,她还未到那个时候,于是这其中也有了许多的闲言碎语和莫名的猜测,一应闲话自然也少不了也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不过这些言语再怎么惊人,谢晚也只是在外头听听绝对不会带回小宅子来,大娘子因着这事已经几日都吃好也睡不着了,何苦再给她添上一份堵呢?

    不过这大娘子茶饭不思的样子,让谢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娘子身子好不容易调理的好了些了,眼看着却又要垮下去了。

    可是这事她也劝解不来,只能想尽了办法做些新奇好吃的玩意儿给她,奈何是丧母之痛,终究不是一日两日便可排解的。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便见着大娘子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儿迅速的消了下去,尖瘦的脸上两粒圆滚滚的眸子,看起来颇为憔悴,而眼睛下头明显的挂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这其中唯一让谢晚觉得慰藉的是,大娘子不再同往日一样万事保持沉默了,有时候也会小声的说几句话。

    小宅子里的气氛完全已经失去了过去几天那种欢欣安和的感觉,好似有一团乌云厚厚的笼罩在上空,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苏嬷嬷和弄儿也常常怔忡着。她们跟大夫人之间时日更长,感情自然也更深一些。

    而对于谢晚而言,对大夫人也是满心的钦佩之意,心情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这么憋憋屈屈的过了几日,秦嬷嬷派人送来了出殡的消息,谢晚便在那一天帮大娘子穿了一身素衣。牵着她的手去了必经的巷口。

    见不着面,磕个头总是可以的。

    大夫人出殡的日子是个大日子,无论如今大爷、二爷在牢里是个什么状况,阮家依旧是大户,这天场面自然不会寒酸到哪里去。

    只见这日,天上的日头好似也被这悲悲戚戚的气氛给吓了回去。天空一片阴沉,厚厚的云层遮的白日都有些昏暗。西北风打着旋儿的刮着,平添了一份萧索之意。

    从不远处行过来一队身着素缟的人,执绋人唱着挽歌,开路神、引路幡开道,铭旌之后是一对大锣,一班吹鼓手。一堂红彩谱,一顶返魂轿。再就是几个大座,每个大座前有一堂与亭绣片相同颜色的八顶绣花大伞。八挂香谱。僧、道、尼等约莫近百人。接着是花圈、挽联、匾额、送殡的亲友、客人、纸活,正中是三十六抬的棺椁。

    浩浩荡荡的看起来人多的很,可是随着那“严霜冬月中,送女出远郊”的挽歌,漫天的纸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只让人冷到心里去了。

    阮东卿捧着上书“阮门李氏”的牌位行在众亲友、客人的前面,一脸的木然,原本清秀俊逸的脸如今也是瘦脱了形,下颚布满了青色的胡渣子,一双明亮的眼睛此事熬的通红,唇色却是惨白惨白的。

    而他的身边,则是个身量小小的女娃儿,头戴着白纱的帷帽,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走起路来却是有些歪斜,似乎是有些不足之症的样子。

    一整条街面上几乎被纸钱铺满,走上去厚厚的一叠,街道两旁有些围观的人群,也都是给了足够的尊敬并没有大声的喧哗,而是都默默的看着这条不见头尾的队伍,眼中也带着些许的怜悯。

    一个活生生的人去了,是女儿、母亲、妻子,对亲近之人带去的疼痛是不可估量的,队伍中也不乏有放声大哭的人,这整个场面用凄凉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在别处一个隐秘的巷子里,也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有些萧瑟的站着,皆是身着麻服,小的那个光是站着都甚至已经哭得全身颤抖了。

    “磕个头吧。”谢晚抹了抹自个儿面上的眼泪对旁边的小女娃说。

    没错,这两个人正是谢晚和大娘子。她们一早便着了素服在这儿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送葬的队伍,大娘子这个正牌的女儿还未见到人影,光听到那丧歌便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身为大夫人最为疼爱的女儿却是无法去为自个儿的娘亲撒把纸钱,哭个坟,何尝不是雪上加霜的伤疼?

    不待谢晚再说些什么,大娘子早就双膝一软的跪倒在地,还显稚嫩的身躯明显的被地上的石子硌的一抖,却好似没感觉到疼痛一般。

    她俯下身去,重重的在地上磕着头,一个接着一个的没有丝毫的停歇,额头都已经红肿了,却还是一个接一个的。

    谢晚这个时候并没有劝阻,她知晓她的心中必定是十分的伤疼,恐怕这几个头也缓解不了这份悲伤。

    大娘子一边不住的磕头一边眼泪哗哗的流着,想必从小养尊处优的她从出生到现在流的泪也没有今日这么多。

    心有戚戚的谢晚在一旁远远的看着那看起来浩大的送葬队伍,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佛号,也算是主仆一场,为大夫人祈福。

    只见那队伍缓缓的从小巷边上经过,里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戚色,其中的阮东卿必然是不用说的。

    而不知道怎么的,大娘子在一旁边哭边磕头,那头的他却似乎是有所感应一般,将头稍稍的往这边偏了偏。

    当下谢晚心中便是一惊,朝后头缩了两步。秦嬷嬷特意的交待过,她们不能被人发现呢。

    好在阮东卿只是稍稍的扫了一眼,想必也没什么心思去追究到底怎么回事,很快便转回头去,跟着众人朝前头继续走着。

    这条队伍太长,也不知道陆陆续续的走了多久,谢晚只觉得腿有些发麻了才瞧见那队尾远去。

    “她走了。”谢晚舔了舔嘴唇,轻轻的说了一句。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大夫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远去了。

    大娘子抬起头,额上已经磕开了口子,一缕血迹蜿蜒的顺着她的脸庞和着眼泪流了下来,有些呆呆愣愣的看着远去的送葬队伍,她的眼中是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娘亲死了,她觉得整个人好似是小时候贪玩跌进了莲花池一般,透骨的凉。

    她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心中空落落好似被挖了一块儿这种形容词。

    谢晚见她呆呆的跪在地上也已经够久了,天气如此的冷,地上寒气更甚,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不由分说的俯身抱起她,道:“回去吧。”

    这次大娘子倒是没再坚持,或许是因为太累,乖乖的让谢晚抱了回去。

    进了小宅子,将不知不觉熟睡的大娘子放进被窝,谢晚这才如同松了气一般,浑身有些瘫软了。

    “见着了?”问话的是苏嬷嬷,看到谢晚一脸疲色,便问道。

    谢晚点头,前后好几个时辰,好歹是赶上了,不至于让大娘子留一个终身的遗憾。

    “那接下来咱去哪?”苏嬷嬷又问。

    那日秦嬷嬷可是说了,让她们尽快的出城去,不要在丰城久留了,少了大夫人镇着,多少是个是非之地。

    谢晚想了想,便说:“我家就在城外不远的春溪村,那里又安静人也单纯,不如先去我家待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她还是很想念谢刘氏和大柱的,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的事,她根本就没寻着机会回去瞧瞧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

    不过毕竟春溪村那房子又小又破,虽说谢晚出钱改建了一番,但恐怕在苏嬷嬷或大娘子见惯了大户的人眼中还是太逼仄了。

    这不,这一趟回去得有四个人了,屋子都指不定够住的。

    但是谢晚实在是思乡心切,也算是一点点的私心,想回去自己最初开始的地方待上一待,她心中实在是觉得劳累了。

    她这么说苏嬷嬷倒是没有意见,于她而言跟着谢晚本来就是大夫人身前的嘱托,去哪儿都无所谓的。

    当下这么决定了,第二天便也不耽搁,将一些必要的东西收拾收拾,弄儿出去雇了一辆马车,一行四人便带着一丝遗憾又或者一丝解脱的心情离开了丰城。

    希望离开之后的日子,不要再有如此多的磨难了。

    这一路去春溪村的路上,谢晚还是给大娘子提前做了思想准备,告诉她春溪村谢家不比阮家,条件艰苦,希望她能忍耐一二。

    大娘子却是一副全无所谓的模样,失了母亲,离了家,身边只剩下谢晚这个能依靠的人,她哪里还顾得上挑剔生活环境呢?

    只是一路上又犯了以前的老毛病,靠在谢晚的身边,紧紧的攥着谢晚的衣角不愿意松手。

    这孩子已经失去了太多,过于敏感的怕再失去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