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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电闪雷鸣,电光火石间,景一愣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谭靓靓捏了一些核桃仁放进口中,继续剥着核桃,垂眸漫不经心的又说:“但是这孩子也留不住,你生病这么久,各种的药用了不少,所以必须流掉。”
顿了顿,她抬起眼皮看了眼景一,继续又说:“原本我的意思是趁你昏睡的时候直接给你做了手术,可是江心蓝说这样不妥,你是孩子的母亲,跟孩子告别理应由你这个母亲亲自来做。”
景一回过神来,敛眸看着自己的腹部,颤抖地抬起手,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个地方。
她怀孕了?
她怀了邵深的孩子?
她居然怀孕了!
可……这个孩子却不能够来到这个世上。
谭靓靓和江心蓝离开了,她们说,需要给她一个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毕竟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刘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景一其实是害怕他出现的,因为在她好不容易决定放下那个不该执念的人,给自己和别人一个机会的时候,却来了一个这么大的意外,所以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刘成没有出现,她这一天虽然过得忐忑,但也平静。
已经进入了1月,这几天正好是元旦小短假,医院的病人也跟旅游景点一样,人潮拥挤。
思考了一天一夜的景一,已经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更接受了这个意外要从她生命里离开的事实。
第二天的一早,她给谭靓靓打电话,问她能不能给她找人安排做手术。
谭靓靓应下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跟江心蓝一起来了医院。
他们没有在这家医院做手术,而是去了云城的一家挺有名的私立医院,谭靓靓说这里的信誉度好,医生的医术高超,关键是病人的*保护的好。
这家医院是萧氏旗下的私立医院,萧寒的医院。
她们先做了预约,并且跟做手术的医生也进行了沟通,手术定在第二天的上午九点。
第二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一月三日。
之后再有一周,就是邵深结婚的日子。
手术是谭靓靓和江心蓝陪着景一做的,因为月份很小,所以也算是一个小手术,原本是要用无痛人流的,可是景一拒绝了,她想,孩子从她身体里离开的时候那么痛,她又怎么能自私的选择无痛呢?
手术全程没有麻醉药,冰凉的器械进入身体的那一刻,景一放佛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她没有哭,只是紧紧地咬着牙关,面色苍白。
手术后她也昏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只是,她设想过很多种再次见面的方式,却没有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
景一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窗户边站着一个人,窗帘的纱帘是合上的,他立在那里,迎着光线,她能看到的只是他的身体轮廓,一个不算清晰的背影,可她依然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是谁。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材颀长高大,却带着浓浓的落寞和哀伤,只是一个背影,都让人莫名的心疼。
他一只手在口袋里插着,另一只手,也许是正夹着一支烟在抽,因为房间内,有淡淡的烟草的味道。
她动了动嘴唇,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她又抬起手,朝他伸出去,最终却又无力的落下。
眼泪,像小溪流,从她的眼角,一股一股地流下。
她哭了,先是无声无息,后来是低声的抽泣。
邵深这才猛然惊觉,转过身,见她已经醒来,他连忙掐灭指间的烟,随手就丢在地上,大步快速的朝她走过来。
“你醒了?”他在广木边坐下,伸出手握住她虽然在被窝里躺着却依然冰凉的手,“怎么不叫我?”
他没有问她问什么哭,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给她擦着眼角的泪。
“我……”景一终于动着嘴唇发出了一个声音,可声音却沙哑破碎,她以为自己足够的坚强,坚强到就算是再见到他,她也不会难过,不会掉一滴泪,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坚强。
“我知道,孩子没了。”邵深平静地说出了这个残忍的事实,修长又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拢着她的发丝,“没关系的。”没关系,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
可是,我亲爱的姑娘,你不知道,我以后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做父亲的机会了。
虽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我做了父亲会是个什么样子,我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子,可这一刻,我依然奢望着,如果这个孩子没有离开,那该多好,几个月后,他便能够出生来到这个美好却又不美好的世界,过着简单又复杂的生活。
我不怪你,没有告诉我这个对孩子的到来做出一半贡献的父亲,你要将他从你的身体里拿走这件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可我还是很难过,我在玻璃器皿地看到那么小那么小的他,那是我的孩子,我跟你的孩子,我这辈子可能唯一的孩子,他就静静地躺在玻璃器皿中,无声又无息地告诉世人,他也曾来到过这个世界。
景一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可却再也说不出来。
时间在静默中悄悄溜走,直到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邵深松开景一,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到窗边,“嗯,是我。你说什么?谁死了?”
景一看着窗边站着的男人,从他接起电话,到电话挂断,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半个小时了,可他却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似雕像,静静伫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抑或是,此时他的心里想着的是谁?是那个即将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还是刚刚电话里他说的那个谁,那个死掉的谁?
她不得而知,只是这样落寞的背影,看起来令人难过,难过得想落泪,不为自己,只是心疼这样的他。
尽管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地爱上了他,并且义无反顾地爱着他,可她还是想要分一些,哪怕一点点,他的悲伤和难过,这总也好过,她在他的世界外徘徊。
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不管他因为谁难过、落寞,那个人都不会是她。
她沉沉地合上眼皮,唯有在梦里,才能得到她想要的,趁着还能做梦的时候,做一场梦,聊以慰藉。
邵深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景一又睡着了,他站在窗台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得像一片羽毛,慢慢地在空中飞舞,最后,在她蹙着眉头的眉心处徘徊,它想抚平那褶皱,却又害怕自己不够资格。
在刚刚,接到那个电话后,他心里有意外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欣喜,他罪恶的想,这也许是绝处逢生,连苍天都在帮他,可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如果说他第一个未婚妻的死亡是个意外,第二个是偶然,第三个是巧合,那么这第四个,又是什么?
有人说,邵深,你天生的克妻命。
是这样的吗?
他那么的命硬,每一个未婚妻,都在还未成为他妻子的时候,就被他给克死了。
他觉得可笑,他也不相信命运。
白晓雪,今日凌晨四点,她的经纪人驾车,她在后排车座上,于片场回酒店的路上,车撞破高架桥的栏杆,冲到桥下,车子面目全非,经纪人当场死亡,她受伤严重,送往医院抢救无效,于清晨六点十分死亡,年仅二十八岁。
六个小时后,白晓雪的经纪公司和白家同时召开记者会,公布了这件事,目前事故的原因尚在调查中。
景一在病房里,没有看电视,没有上网,所以她不知道这件事。
邵深也是在事情公开之后,罗浩给他打电话他才知晓。
刚刚站在病房的窗户边,他在想,如果他再订婚,那第五个未婚妻会不会也出意外?
之前他还在想,人人传他克妻,因为他的前三任未婚妻均是在订婚当晚以各种形式死亡,这第四任,订婚数月都没有事,并且他们的婚期也提上了日程定了下来,如果他结婚了,那么之前的谣言便不攻自破,可事实呢?
他其实有些无奈,为什么第四个也依然没有逃脱厄运?
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会天真的以为真的只是意外和偶然,他不是傻瓜。
这事儿,是有人蓄谋的。
只是,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又有何目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前也曾这样的疑问,却从来没有去调查过。
因为在这之前的四个未婚妻,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不过都是些商业的需求才有的联姻,牺牲个人的婚姻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所以,那些没有任何感情的未婚妻死亡,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也跟他无关。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白晓雪的死,让看似走到绝境的他,看到了希望和转机,却也同时面临着新的挑战和危险。
白晓雪死了,他便可以不用娶她,而且他也不会再因为任何的商业上的事情拿自己的婚姻来作为交换的条件,哪怕老爷子威胁,哪怕舅舅相逼,他都不会再做那个傀儡。
他要事业,要江山,但他更要美人。
因为他深谙世事,倘若他一无所有,舍弃江山事业,那么在这个充满了黑暗和罪恶的社会里,他该如何护她周全?恐怕到那时候,她也会沦为跟前面四个人一样的下场,这是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必须找出那个居心叵测的幕后之人,同时让自己更加的强大,强大到足以能够给她所有的安全和安定,保她一生平安无忧。
邵深走过去,在景一的身边坐下,俯下身,在她的眉心上,轻轻地吻了吻,然后起身离开。
……
白家,此时笼罩在浓浓的悲伤之中。
邵深来的时候,大家都忙着悲伤难过,无人搭理他。
他径直从大门口,一路来到屋内。
白晓雪的父亲正在一大群的亲戚朋友中间,悲戚地痛哭着,这个平日里威严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时哭得像个孩子。
白晓雪的继母,白晓冉的母亲,也哭得伤心欲绝,一副母女情深似海的样子。
白晓冉坐在沙发的一头,垂着头,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远看只是在发呆,等走过去你会发现,她是在看手机上的视频。
邵深的眼睛如同扫描仪,快速的扫过形色各异却又均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悲伤的面孔,在心里讽刺地笑了,无非都是演戏而已,就看谁演得逼真了。
他来到白晓雪父亲稍微近一些的位置,沉声,却又用能够盖过周围这嘈杂的声音说道:“叔叔,您节哀。”
众人转身看他,放佛这才发现他一般,立马就有人站起身开始招呼他,像个主人那样的姿态,“邵先生,您过来了,您快请坐,您是喝茶还是咖啡。”
说话的人是白晓雪的二婶,一个十分圆滑又爱表现的女人。
邵深礼貌地点了下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谢谢白太太,不用了。”
白晓冉也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头望着邵深,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迅速的收起手机,刚刚还风平浪静,一瞬间却下起了暴雨,那眼泪来得极快,令人惊讶不已。
白晓雪是演员,这白晓冉的演技却一点也不比她的姐姐差到哪儿去。
白晓冉站起身,哭哭啼啼地站在邵深的身旁,用一种悲伤难过到极点的声音和姿态说道:“姐夫,姐姐她……姐夫,姐姐好可怜……”
邵深看着这个不过才十七岁的女孩,他活了三十年,身边的女人过往无数,毫不夸张的说,他见过的那些形色各样的女人比她吃过的盐都要多,可这个女孩,却用她十七岁的智商,考验他三十岁的智商,可笑么?不可笑吗?
但可不可笑,与他何干?
他只知道,他心爱的女孩,虽然她有时候傻傻的,像个笨蛋,可她笨得可爱,她用她那粗神经大条的智商,刷新了他的智商,一次又一次,可他,却乐此不彼,甘之若饴。
但也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孩,能够如她那般,傻也可爱,坏也可爱,心机也可爱。
因为是她,所以跟她有关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美好。
“白小姐,请节哀。”平淡无奇的声音里,却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冷漠,令白晓冉在一瞬间,惨白了那张原本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她一脸愕然地杵在那儿,眼中的泪还在像下雨一样,一股接连一股地流出来,在外人看来,她跟白晓雪是多么的姐妹情深,却唯有她们自己知道,这姐妹到底有多“情深。”
邵深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但他没有点破,给她保留了最后的一点脸面,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如她的未婚夫那么的好掌控,她自认为没有能力能够驾驭这个男人,虽然她曾一直做着这个遥不可及的梦。
只是,她不甘心,白晓雪已经死了,爸爸若是想要让白家不这么快的倒下去,他必定会想方设法的跟邵深继续的攀着关系,那么唯一的方式便是让她代替白晓雪,嫁给邵深。
所以,她只需要在她妈妈的耳边扇扇风,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白晓冉硬着头皮点点头,然后灰溜溜地转身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关上门,她攥起拳头,邵深,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你!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在我的石榴裙下臣服!
白晓雪的父亲白天勇擦了擦眼泪,从一众亲戚朋友的包围中站起身,众人也倒是有些眼力价,见他站起来就自觉地朝外退开了一些距离。
白天勇看着邵深,面色哀伤又沉重,却又用一种准岳父的姿态说道:“邵深,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邵深微微颔首,在白天勇上楼后,他也跟着上了楼。
二楼的书房里,房门紧闭。
白天勇和邵深在沙发上并排坐着,白天勇从到书房就沉默不语,但是表情却十分的纠结,大概是在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邵深也不着急,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指间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起来,不一会儿,白色的烟雾便在他的周围萦绕。
隔着这层薄雾一般的白烟,他深邃犀利的眼眸扫了白天勇一眼,然后便敛下眼皮,耐心地等待。
这跟大自然里狮子捕食猎物一样,它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靠近,再靠近,它能够百分之一百的成功地将猎物捕捉的时候,它再出击,一击即中。
此时,白天勇便是这猎物,他是那头狮子。
白家曾指望着白晓雪嫁入邵家,为他们的公司解决眼前的危机,可是白晓雪却突然车祸死亡,这杀了百家所有人个措手不及,尤其是白家公司的董事长白天勇,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女儿死了固然悲伤难过,毕竟是自己一手看大的女儿。
可是,业内的人都知道,白天勇重男轻女的思想有多严重,为了得到一个儿子,他这么多年在外面的女儿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个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到了这把年纪了,依然还是没有得到个儿子。
所以,失去一个女儿,对白天勇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女儿因为挂着邵深未婚妻太太的头衔,所以才显得在众女儿中,是不一样的那个。
沉默了差不多十分钟,邵深的一只烟已经抽完,又点起一支抽了几口,白天勇这才发出声音。
“邵深,晓雪突然意外离开,这不是我们所想要看到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够面对。我知道,你对晓雪有感情,所以我想,即便是晓雪离开了,你也不会抛下天勇国际不管,对吧?”
隔着白烟,白天勇看不清数邵深的表情,不知道他此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所以说完这些后他便适可而止,继续的选择了沉默,他想如果邵深念及跟晓雪的感情,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可是,这也只是他一个人的猜测,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这个男人没有心,他的眼中只有利益,感情于他来说连附属品都称不上。可他之所以那么说,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邵深并没有立马接话,而是继续沉默着抽着烟,过了大约两分钟的时间,他淡淡的嗓音响起,白天勇竖起耳朵,却也听不出里面的任何情绪,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澜,令人绞尽脑汁也猜不透这男人的半点心思。
他说:“白董,天勇国际跟邵氏是一家的,我怎会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