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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亩地在城郊结合部的公路边,蓝墙碧瓦的庭院,飞龙雕凤的屋檐,大红的灯笼,黑体烫金的大红字招牌。
门前有个硕大的停车场。停车场中央建了个小喷泉,一个古色古香的水车缓缓旋转着。
张翔的政府二号车徐徐停靠,魏哲便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下来,压根都没想过要行使秘书的职责,帮服务的领导开开车门。
倒是张翔不声不响下车给郭小州开门。郭小州看着张翔,心想这司机虽然话少,但头脑不差,而且有行动力。
魏哲下车便盯着停车场上的几辆豪车,站在原地哇哇大叫,“我考!保时捷911?路虎揽胜加长版?捷豹XJ?我没做梦吧,这都是谁开来的?武江牌照?顺山牌照?牛X,太特么牛叉了……”
郭小州冷眼看了看魏哲,边走边拨打电话,“浩子,你们到了没有?哦,已经到了半亩地,居然比我这个主人还快,坐那儿呢?在后院坐着,我马上来。”
这时魏哲也从狂热中稍微降了点温,他一把拉扯着郭小州的胳臂,嚷嚷道:“郭县长,您应该把咱县的那俩陆地巡洋舰开出来,虽然说比不上这些顶级车,但也不太弱……”
郭小州不想听他扯淡,平静问:“房间订好没有?”
魏哲得意道:“当然订好了,半亩地最好的一间房,视野开阔,特别是夏季,在大阳台上吃饭赏景,现烤活鱼湖鲜……”
“最好的房间应该是最俏的房间,你好像没有提前多长时间预定?别到时吃了个闭门羹?”郭小州本是随口一说。
听到质疑他能力的话,魏哲好像受到了奇耻大辱,微带憋屈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魏哲在陆安定个房间,还需要提前预定?”说到这里,他大踏步走进农庄,对着一名服务员吼道:“老孙呢,让他快出来迎客?”
服务员彬彬有礼道:“老板上楼招待客人了,请问先生您有预定房间吗?”
“客人,什么客人要劳老孙大驾?订了,我订的三楼大阳台房间,快带我的客人上去……”
服务员“呀”了一声,”先生您确定预定了三楼西的大露台房间吗?”
魏哲脸色微变,他似乎意识到出了什么纰漏,“我姓魏,前十五分钟给你们孙老板打的电话,怎么了?”
服务员语气婉转道:“魏先生,对不起,孙老板交代说,临时出了点状况,给您安排在二楼西的露台……”
“什么?尼玛的,老孙,你特么给老子出来,信不信老子拆了你的院子……”魏哲在院子里暴跳如雷地冲着楼上叫骂。
郭小州皱起眉头,如果不是陆安的政治生态异常,他怎么会启用一个这样的秘书?当初他接到通知要来陆安履新时,特地给罗治国打电话请教。
如果说官场上他佩服什么人的话,非罗治国莫属。只是罗治国运气实在太差,仕途之败,非他之错。
罗治国等于是西海官场上的活资料,特别是几个关键地市,热点地区,他对顺山的政治圈也非常了解,对于欧朝阳这个人,罗治国说几年前曾经见过几面,当时欧朝阳还是陆安县县长。
罗治国对欧朝阳的评价相当高,说这个人非常善于玩平衡之术,而且从不吃独食,有好处大多分给下属,是个笼络人心的高手,对待政敌,要么稳,要么狠,绝不拖泥带水。更重要的是,欧朝阳不贪钱也不近女色,政治上无把柄可抓,所以,陆安的官员对他是又敬又怕。
他告诫郭小州,要想在陆安和欧朝阳掰掰手腕,就要剑走偏锋,寻常的“先抑后扬”,或者“卧薪尝胆”,什么“委曲求全”等等官场老套路,在欧朝阳面前试都别试,前面已经有好多雄心万丈的官员都在欧朝阳面前吃了瘪,最后要么老老实实,要么卷铺盖走人。
面对陆安这样的一块铁板,一潭死水,就要先打松铁板,搅动死水。硬中带软,软中带硬,表达出自己的鲜明态度,这样才能和欧朝阳一拼高下。
要不,去到陆安就向欧朝阳俯首称臣,把话挑明,我就是来打酱油的。但这样的结果别说郭小州无法接受,他也无法向周其昌交代。
周其昌把他派到陆安,何尝不是把他当枪使,把他当一颗锋利的钉子钉入丁毅的根据地。但郭小州却只能谨记一句话:如果你现在还不能呼风唤雨,那就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魏哲叫骂几声后,三楼阳台冒出一颗白胖的脑袋,一边冲魏哲作出作揖动作一边连连道歉说,“魏科长,是我老孙的错,我该死,我道歉,今天魏科的朋友我请客,我免单,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魏哲火气稍降,手指孙老板,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下来?”
“魏科……我不敢,我下来你肯定要动手……”孙老板哭丧着脸,悲兮兮道。
“我擦!你特么不下来,老子还不能上去么?”魏哲一边挽袖子,一边作势往楼上冲。
这时,三楼阳台又冒出一颗脑袋。
“哲子,又在这里发疯啊?”
魏哲闻声脚步陡停,抬头望上看,眉头一拧,嗤之以鼻道:“嘿呦!这不是勤少么,您今个怎么有闲?”
话音刚落,魏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倒抽一口郁气,“嗨!是不是你把哥订的房间给抢了?”
“哈哈!谁让哥哥我先来一步,早知道是哲少您预订的包厢,我怎么着也不敢坐进来啊,老孙,你也太不仗义了,干嘛不说清楚,这不是成心让我和哲少难堪吗?”
孙老板满头都是大汗,他嘴巴哆哆嗦嗦却说不出话来。他难道敢说实话,说你就是听到魏哲预订了这个房间,才特意抢了过去。
听到这里,魏哲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很想冲上去对着这人的脸上砸上一拳,但后果……
如果说整个陆安,他在官场上最怵欧朝阳的话,在市面上他有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对头。早在孩提时代,两人就是天然对头,一人带一帮孩子,打打斗斗,一直斗到成年。
早五六年,魏哲的父亲还未退居二线,他还能堪堪压辛勤一头。
但现在,辛勤的哥哥在陆安官场炙手可热,红得发紫。谁不知道辛福是欧朝阳手下的头号干将。他的话就等于欧朝阳的话。
辛勤站在楼上不依不饶道:“哲少,我忘记恭喜你了,听说你现在混上副科级了,哎呦呦,好大的官……”
他身后传出几声嘲笑。
有人阴不阴阳不阳道:“不就是个侍候主人的狗腿子吗?”
“还特么嘚瑟起来了?”
“哎呦!魏小秘!”
辛勤沉声道:“怎么跟哲少说话的,哲少现在是县长秘书,县长面前的第一跟班,以后碰到哲少,要恭恭敬敬喊魏蜜!”
“谁特么在背后狂犬?陈阳,老子听出了你的声音,肖飞,我插你奶奶,上次一顿没揍好你?”当着郭县长的面,魏哲把所有的面子都丢了,他愤怒地冲楼上的辛勤勾着手指,“尼玛下来,单挑,这里场子够大,大爷我今天不把你揍出翔来,我跟你姓辛……”
辛勤不屑地撇撇嘴巴,“魏蜜!你不顾忌你县长一秘的身份,我还怕丢份呢,都特么什么时代了,还单挑,你越活越转去了吧?单挑,你多大岁数了,幼儿园小朋友?”
魏哲脸色忽青忽白,手指气得颤抖着指向辛勤,“我擦尼玛……”
辛勤不屑地朝魏哲伸出中指,然后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人说:“去看看,我的贵客们到了没有?这可是平常跪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啊!千万怠慢不得……”
郭小州早已经闲的蛋疼,吃饭争个什么风,无聊透顶。
这时他耳边传来两名服务员小声对话。
“陆安县两大衙内又斗上了?”
“他们是谁呀?”
“你刚来,还不知道吧,楼上这个是咱们县辛县长的宝贝弟弟,辛勤,混世魔王一个,上次我们农庄一个巫西的小姑凉,就被他给糟蹋了,哎……”
听到这里,郭小州眉头一挑,楼上的年轻人居然是辛福的弟弟,嘿嘿!有点意思。
他走过去对魏哲低声呵斥道:“简直是乱弹琴,像什么样子?别争了,二楼就二楼。跟我进去。”
魏哲无颜以对,斗狠吧现在貌似他下风,退让吧,在新来的县长面前丢人到姥姥家了,以后还怎么能挺直胸脯混?
他呆愣半晌,目光恨恨地瞪了三楼一眼,只能默默跟着郭小州走进农庄后院。
后院是一处两百米左右的临湖平台,平台中央是一个拱形廊亭,廊亭被粗厚密实的葡萄架覆盖,葡萄架下摆放着七八个藤椅和藤制茶几。四五个气质不俗的年轻男人正坐着喝茶抽烟。
看到郭小州走进来,一群男子齐齐起身。
“郭哥!”
“恭喜恭喜!”
“恭喜郭哥!”
郭小州神采飞扬走过去,一一打着招呼并分别握手,“浩子,江涛,小四,猛子……欢迎你们来陆安做客。”
“郭哥!您能给我们这个机会,是我们兄弟的荣幸!”姚浩热情中带着一丝恭敬。如果说以前他服郭小州是他的头脑和手段,但是现在,郭小州在官场上已经有了立足之地,堂堂县长,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级别只是正处,一个正处级扔在省委省政府里边,水花都冒不起半丝。但不是谁都有能耐有资格主政一地的。
况且,郭小州如此年轻,未来贵不可言。姚浩们自然要趁早巴结。
这时,站在姚浩身后的一个陌生年轻男子恭恭敬敬朝郭小州伸手,“郭哥好!一直听说您的大名,遗憾无缘一见,今天托几位好兄弟的福,实在是激动加兴奋。”
“这位是?”郭小州笑看着这个仪表堂堂,气质不俗的陌生年轻人。
“我给郭哥介绍,这位是顺山市仇国宏市长的二公子,仇和平,也是我们的兄弟。今天听说我们要来见您,死皮赖脸着要跟来,您可别怪我自作主张……”
姚浩的声音虽说不是特别响亮,却也足以让跟着郭小州身后的委魏哲听见。
魏哲先是一怔,而后带着些许迟疑,些许震惊,些许仰慕的神色看着仇和平发愣。心里暗呼,我说怎么有些面熟呢,原来是顺山市的仇少,这可是在整个西海省的名流人物啊!虽然他也算陆安县的衙内一名,但人家却早就跳出父亲的辖地,在武江混得风生水起。
郭小州没想到姚浩给他带来如此一个人物,虽说仇和平在公子哥圈子里不到一线,顶多二线主流水平,和黄战一个层次,但人家的父亲却是他的顶头上司,顺山市政府的一把手。
“仇少幸会。”郭小州连带笑容和他握手。
仇和平身子微弓,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郭哥若瞧得起兄弟,以后有任何吩咐,一句话儿的事。”
魏哲瞧着仇和平脸上的那份恭维劲,心中被震得一愣一愣的。
正当他脑子里还迷迷糊糊之时,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哎呀,和平哥!兄弟该死,居然没看到……原来你们已经到了,我正望穿秋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