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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儿乖乖坐在二楼的楼梯口,圆溜溜的眼睛里瞳孔圆亮,再配合它那肥萌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不过此刻无论这白猫怎么卖萌,林执笔仍是对它只有一个感觉——震惊。
方才出宫的时候,风千月不是去她房间里带雪球儿回去了么?怎么它会跟着他们在这珍宝阁里出现?且看它这悠哉的模样,可不像是一路飞奔而来,“雪球儿你是偷偷溜上我们的马车了?”
今日承恩帝算是微服出巡,并没有多大的排场,只带了这宫里武功排行第二到第五的四个高手外加赵富贵和林杝。第一呢?赵若尘大人还在为群英汇被人破坏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偶尔一次见到他发现这永远没有表情的大人终于有了一种表情,那就是郁闷。
“喵。”不管雪球儿有着一颗怎么样的心,反正它说不了人话,于是又柔柔细细地叫了一声,娇柔如美人的喘息。它叫,尾巴来回扫在地上,并没有走动的打算。
林杝某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即紧张地看向雪球儿全身,它昨天半夜抢了她的玉,这会儿肥嘴里可不见白玉的影子,该不会被它弄丢了吧?!如此一想,脚下生风跑到雪球儿面前蹲下,意外地发现它肥厚的白毛脖子里隐隐埋着根红色的线儿,手伸到下面去一抹,定魂玉被稳稳待在它的脖子里。
“?!”这绳子扎得牢固,不可能是雪球儿的杰作,*知道她急着要这玉坠子,也不可能当雪球儿的同伙,唯一的解释就是风千月帮雪球儿戴上后雪球儿又执意要跟过来,所以风千月又放了雪球儿。
风千月作为白罗的贴身女使当然有理由这么做,待林杝想要去解它脖子里的红绳,雪球儿纵身一跃,又轻巧地躲过素手的纠结,开始自顾自打量皇帝的珍宝阁。
承恩帝对畜生没什么好感,“林爱卿,上回你与朕说弄丢了你母亲的遗物,这儿的东西虽然没有你丢的那件贵重,不过也算朕对爱卿忠心耿耿的一片谢意,喜欢哪一样随便挑。”相当阔气。
林杝的玉贵重不假,珍宝阁里头的宝贝那也是价值连城,皇上轻易不送人,你看那红宫中的几位娘娘,无论是德妃慧妃还是其他人,全没收到过从这儿挑出来的宝贝。林四小姐那是不清楚状况,居然一派正气地拒绝道:“多谢皇上美意,微臣无德无能,不能接受如此贵重的赏赐。”
皇上听罢,什么也没说,手里把玩着陆太医送给他的坠子,光用眼神施加压力。
雪球儿就在屋子里打转,姿态优雅地走来走去,好像很认真地在打量珍宝阁里的一切。此楼除了皇帝和赵福贵进来过,林杝算是第一个外人,国师有此楼的钥匙,不过对这里面的金银珠宝一点兴趣也没有,从来没涉足此地,便宜了这猫儿,大刀阔斧走进来也跟着林杝沾光。赵福贵知道雪球儿的身份,任它横行没敢拦住。
四小姐在李束权非人的目光下坚持了片刻就败下阵来,过去拎住雪球儿脊背上的皮将它对着皇帝,对李束权认真道:“不瞒皇上,其实微臣的玉已经找到了,是被这畜生叼去,就在它脖子上好端端挂着。”
狐狸的眼睛往下去看,对上雪球儿冷傲的目光,不多停留,又放在了它脖子上,玉掩藏在白色绒毛之内。他伸手勾住猫脖子上的红线,故意把线勒出来卡主猫的咽喉,假装认真地打量它脖子里的玉佩。雪球儿一开始动也没动,后来被承恩帝惹怒,刷地一爪子霍在那只白净的龙爪上。皇上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记,手背立即浮出三道血丝,吓得林杝惊呼出声。
“皇上!”连忙把雪球儿丢出去老远,自己扑过去看他受伤的手。
林四小姐发誓并非自己心系眼前男子安危,而是作为执笔女官,任何一个伺候皇帝的人,都会产生一种保护皇帝的本能,正所谓——护驾!她左右仔细查看了伤口,见爪痕并不深,微微松下一口气,又从衣袖中抽出常带的手帕,替他先行包扎止血,待回宫再让太医仔细看看。
刚弄好这些,抬头对上某人炙热的目光,一下子有种窒息地感觉。条件反射地跳开三步,真的是毫不夸张地描述,没有丁点淑女形象可言,实在是被承恩帝那般杀伤力地眼神给惊悚到,不计后果地逃离。
未料身后还有个镂空的木架子,上头放了些大大小小的锦盒,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反正刚好被她特别有冲击力的后背一撞,许多个左右摇晃多下最终失去平衡砸下来,她身为略懂武功的人却一点反应没有,被掉落下来的锦盒砸了个劈头盖脸。归根究底还是承恩帝的小眼神杀伤力太强。
皇上要去拉她,可见她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态给气到,结果眼睁睁让林杝砸了个哇哇直叫。那散落的锦盒,里面的东西品种繁多,一些是玉器,一些是雕刻,还有一些是字画。林执笔低头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立即蹲身去收拾残局,“皇上……臣……臣……”
有一座巴掌大的白玉千手观音从高处落下,半开的锦盒里能看到摔断地好几只玉手。阿弥陀佛。林杝入眼如此不堪的画面,心里头拨凉拨凉,这次完了,这千手观音那么小,做工这么精致,就算她在宫里做牛做马做到老死也赔不起它一座!何况旁边还有其他摔成残次品的宝贝。
头顶上的人没有发出声音,甚至连目光也不屑再次投射到林杝的身上。突然,有一只手从天而降,堪堪擦过她的额头,却不是来扶她起来的,而是捡起了她身边的一个乌木盒子。
木雕的盒子,纯黑的盒身上雕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古朴而华丽。它上面的盒盖是抽送式,被摔得露出了里面的一角,有卷羊皮纸若隐若现。林杝的视线在那羊皮纸上一闪而过,就已经被承恩帝拿过去,那羊皮纸极陈旧,边缘都泛着泛黄,而且一边有明显的撕裂痕迹,并不是一张完整的羊皮纸。
“啧啧。”在承恩帝的眼中,凡尘似乎只剩下他手里的木盒,脸上若有若无泛着笑意,他的笑里有一股狂,还有一层冷,仿佛找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很是玩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四小姐识相地安静守在一边,希望承恩帝一直不要发现她,眼珠子转悠来转悠去,忽然发现雪球儿也正在专心致志地打量承恩帝,那基本上没有脖子的脑袋根部抬起,把猫的侧脸调在一个四十五度角仰望略带忧伤的姿态。
她看不见那纸头上写了什么,只知道承恩帝研究了很久,然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啪地收起了羊皮纸视线投向林杝,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你还真是我的福星!”
是完全没有怪她打碎他那些宝贝的意思。
林杝眨眨眼睛,沉默是金。
他把那羊皮纸往怀里一塞,又瞄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喊了赵福贵来收拾掉,自个儿先疾步离开珍宝阁。林杝犹豫要不要跟,随他下楼后突然觉得这厮现在没有闲情逸致管身边的人,于是收住脚步,注视他消失在占星阁的大门口,原来是要去国师。
正发呆之际,雪球儿用它肥厚的爪子踩林杝的脚,一脚没知觉,又踩了好几脚,只差没整个猫身跳到林杝脚下,良久她才发现雪球儿的捣鬼,弯腰把它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脑中还是对承恩帝怪异的行为挥之不去地疑惑。
皇上这是怎么了?
后来林杝和赵公公等了半天,才把李束权从占星阁上等下来,他漂亮的狐狸脸上分不清喜怒,反正皇上的喜怒本来就很难猜,他两人只闷声不响跟着承恩帝就走。
那咕噜咕噜的马车车轴声规律地响动,马车内林杝抱着雪球儿坐在承恩帝对面,空间狭小,她把头压低,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雪球儿柔顺的毛上,一下一下给它理顺。
“给。”有个小东西经过一个弧度,落在林杝怀里。
林杝拿起来打量,是一颗圆润的坠子,褐色的层层纹理,宛如树木长在了石头里,银色的细链子锁着它。说不上好看,并不是适合女子的颜色和石头。她不知道承恩帝是从哪里得来的玩意儿,方才去找国师的时候?
刚要推辞,李束权又说,“国师说这是长寿石,朕要它来作甚,你留着吧。”语气里居然带着一股不屑,可这滚滚历史长河,有哪个帝王会像他这般不求长生不老的呢?
集市上嘈杂的叫卖声,一如以往,百姓并没有被一场搞砸的群英汇耽误生活的步调。他们会在很多年以后的茶余饭后仍旧孜孜不倦地谈论这一场政变的开始,但现在,没有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或许有,只不过,他没有说。
他只说过,只要江南与江北统一,谁是皇帝,他并不关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