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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风言风语是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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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理万机的自古便不只是皇帝。苏芷晴有时候恍恍惚惚间,回头想想,也是狐疑,自己怎地就到了今日的这般境地。

    本以为这一生定是顺遂平和,父母双全,恰逢盛世,日后嫁个人家,家长里短的便是一辈子。在苏家的日子,她最初过的随性,便是二房有些小动作,她也不过是一笑了之。然则,虎符一出,竟好似是撕开了平静的表面,将里头的一切都跟着翻了出来。苏芷晴,便成了日理万机的那个。

    操心家里头,也操心外面的局势。

    “活着,本就不易。”半晌,苏芷晴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来,直叫屋里一片静默起来,“你且瞧瞧,这府里头,可有个活的轻快的?这正说着的呢,年前前后,死了的就有多少,如今又疯了一个。再等一个月,锦州城外,便是尸横遍野,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再过一年,烽烟四起,别说战死的,光是饿死的都是数不过来了。这世上又有谁活的容易了?”

    叶昭一句无心话,却是出动了苏芷晴的心事。苏芷晴说完了,又忍不住失笑,自己这是胡乱感叹什么,眼下已是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了天下苍生。

    “罢了,算我说错话,你们接着说你们的。”叶昭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满眼沧桑的女孩实在不像个十三岁的少女,然则他也见多了深宅大院里的心术,只一句话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苏芷晴便也收敛了情绪,淡淡道,“疯了不要紧,只要人好好的在那儿就成,我暂时还腾不出空闲来整治留香,这事便先搁着,可万万要保证留香的性命就好。”

    “奴婢省的。”素月眨眨眼,应了下来。

    “听苏如絮今日所说,想来也知是银盘将虎符的事告诉了苏颂芝,苏颂芝这一回又告诉了二婶。这事却是无论如何,至少得瞒住一个月的,否则被沧州营听了去,只怕还要再坏事。”苏芷晴皱着眉细细思索着,半晌才道,“留香疯了的消息二婶很快便会知晓,到时候若只靠赵斌一事牵制她们,只怕就有些单薄。现下无甚办法,只能声东击西,叫她们无力顾及咱们。”苏芷晴边想边说,喃喃了半晌,才吩咐了素月,将小七也叫来,主仆三人嘀嘀咕咕说了半晌,将后头的计划定了下来,直听得叶昭啧啧称奇。

    “苏大小姐这般的才智,只困在内宅里耍这些小心思,当真可惜了。”及至最后,叶昭才忍不住说道。

    苏芷晴讥笑起来,“只怕心里想的是,日后娶妻定要瞪大了眼睛看清楚,可万万不敢娶回一个我这般的主儿吧。”

    叶昭也跟着笑了,“苏小姐有时说话,实在不讲究了。”

    苏芷晴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听起来倒好像自己有点旁的意思了似的,不禁尴尬一笑,转身走了。“你且在这儿乖乖呆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布置。”

    要成此计,苏芷晴自是要用到苏朔南的,苏朔南近日一心向学,很是用功,用晚饭前,向来是风雨无阻的留在学堂里,苏芷晴寻他,极是容易。

    因有赵斌这个外男,苏芷晴并未进学堂寻他,而是在外头隔了远些的地方,着小七跑了趟腿,隔了一会儿,苏朔南才慢悠悠晃了出来。

    听了苏芷晴的计划,苏朔南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赵兄为人有些迂腐,然则性子却是方正,你这般作为,对他却是不厚道了。何况,若当真传扬出去……”

    “大哥且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定不会叫外头人听了去,只在咱们府里传些捕风捉影的谣言罢了。且不说,这苏府里,还有哪一位没被传过什么。”苏芷晴自然是力劝得,苏朔南犹豫了一会儿,才又点了头,“既然如此,妹妹自行拿注意便是。”

    苏芷晴得了苏朔南的支持,这才放开了手脚。

    借着留香疯了的事,苏芷晴叫素月与小七在苏府里传了些谣言出来,大抵是近日苏家多血光之灾,阴气又重,只怕留香之所以会疯,是因了林姨娘和杏儿的鬼混作祟。随后便有人称,自己前几日在湖边见着过一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全身*的,看模样,好像正是林姨娘。

    这些谣言一起,那湖边更是无人去了。

    赵氏与苏如絮待林姨娘与杏儿都不好,更不提死了的几个丫鬟加上如今疯了的,都是二房的人。二人皆是吓破了胆,无论苏颂芝废多少嘴皮子,都说定要等做了法式再说。

    这时节,苏之合正忙着下一步用兵事宜,苏之劲则忙着把京城的生意撤回来,只苏之文无事,便在妻女的要求下,动身去了一趟锦州城附近的寺庙,叫几个老和尚做了场法事。这一来一回的折腾,便是足足有七八天的时间。那些个风言风语,也仿佛被这场法事一起荡清了似的,渐渐没了声息。

    赵氏与苏如絮这才松了口气。

    谁成想,那老和尚走了没几日,这湖边又传了新奇事,说是一个丫鬟打那湖边过,竟是听见有女鬼在湖边念诗,什么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一遍一遍得,跟念经似的,吓得那丫鬟差点掉了魂。

    不过是思乡的诗词罢了,然则被“女鬼”念出来,便仿佛带了些鬼气。

    林姨娘是家生子,苏家便是她的家,哪里有什么好思念的家乡?

    丫鬟们主子们都送犯着嘀咕,后来,又有人言,说是这湖从前便闹过鬼,那时候苏家还没搬进来,便有书生在湖边读书,就被女鬼拉进湖里了。

    本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也不知是谁听了些什么,这故事竟是愈发有了棱角起来。什么落魄书生湖边邂逅富家小姐,本是相约嫁娶,谁料书生金榜题名又毁了约,那小姐已有了身孕,只好跳了湖。

    故事越说越是有模有样,渐渐的,连长辈们都惊动了。

    老太太年岁长,最信这些鬼啊神的,谣言传久了,便派人叫了三个老爷回来,用了晚饭后问道,“平素里人都道是白天不做亏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门。老苏家以前向来都是不信这些的,只因你们的祖辈们都是行的端做得正,没一句可挑剔的。可如今家里好了,你们一个个却是没祖辈们长进了,惹得家里出了这般的事,实在叫我难过,且都各自回去,好好教导妻儿,反省自身去吧。”

    老太太发了话,三位老爷自是要给足了面子,各自回去训诫了家里人一顿不提。

    且说苏之文心里是有几分不爽的,只因眼下这谣言大半都与二房有关,是以便去寻苏朔南,恰巧苏朔南与赵斌正在一齐讨论功课,他便将二人一并叫到身旁。

    苏之文先是问过了二人的功课,随后又说起近日里府里的流言,道,“虽说圣人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乱由心生,若府里人人都不做那亏心事,又怎会有人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都联系起来呢?老太太是心思重的,事事都为咱们这些后辈担忧,但近日一席话,却是对的,行的端做得正,方能气定神闲,显君子本色。”苏之文这话是无心的,他本是夫子出身,好说些大道理,尤其眼前的是他最亲近的子侄,是以忍不住多啰嗦了几句。

    然则赵斌却是心慌意乱了。

    先前那些谣言传出来的时候,他是不以为然,然则直到前几日,苏朔南开始欲言又止,他连番追问之下,才知晓那一日苏如絮与自己在湖边的一席话,竟都被他听了去。再联系起这几日传言那女鬼吟的诗词正是那两句“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赵斌委实有些害了怕,苏朔南无意间听了去,难不成其他人不会听了去?

    这些谣言背后,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有人趁机说出来,苏如絮便是名节有损,这可叫他情何以堪啊。

    赵斌为人迂腐,待苏如絮却是真性情,一心一意被她着想,是以听苏之文这般说,终是忍不住,将那日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姑父,赵斌愧为读书人。”赵斌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睛,跪在地上,耿直了腰,一动也不动。

    苏之文却是险些没背过气去。此番话里,不但说了赵斌与苏如絮的私事,也包括了苏朔南与赵颖的婚事之始。赵斌涉世未深,不晓得期间的机巧,苏之文又岂会听不出来。

    苏如絮这是拿了自己兄长的婚事在给自己做那挡箭牌呢!

    苏朔南到底是苏之文的儿子,且精心栽培了这么多年,原本该是好好斟酌的婚事,便被夫人与女儿毁了,该是如何悔恨,偏偏有些话,他又不好当着赵斌的面儿开口。

    半晌,苏之文才吐出一口浊气来,瘫坐在椅子上,道,“斌儿你且先下去,此事你即说出来,姑父自不会追究于你。”

    赵斌此刻也是情绪激动,哽咽得点了点头,便下去了。苏朔南却是未走的,自赵家来后,他的委屈、无助和悲哀,如今终于得到那么一丝丝的宽慰。然则,他们父子之间,已隔了太多,林姨娘与杏儿的死,苏朔南此生都不会忘却。

    “朔南,委屈你了。”

    “父亲说的这是哪里话。赵颖温柔娴淑,确是良配,母亲亦是为了我好。”这声音淡淡得,犹如陌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