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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话 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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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有人在给我喂水,努力睁开打架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原来是孙头,他一见我睁开双眼,兴奋大叫着:“醒了醒了!军医,你看!醒了!”

    没多久,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人凑到我眼前看了看,又探手搭在了我的手腕上。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军医说:“此因急火攻心导致的金疮迸发,原本十分凶险,如今已无大碍。但仍需卧床休养,不可急躁生气。”说完,拎着药箱就往外走,孙头则一路相送。

    这时我才发现,营帐中此刻已站满了人。除了老杜和老童外,皇甫嵩、朱儁、刘关张都在,更让我诧异的是,就连曹操竟然都来了,唯独不见白且。看着他们跟开追悼会似的瞻仰着我,心里暖暖的,却也有一点点不舒服。

    我试着想要坐起来,浑身竟使不出一点点的力气,只得虚弱的问道:“各位。。。怎么都在?”

    朱儁还是那么的潇洒倜傥,笑着一抚长须说道:“你们是这支军队的大恩人,如果没有你们拼死护粮,我跟义真现在可能已成戴罪之身。现今你身受重伤,我们又岂有不来探病之理?”

    皇甫嵩也跟着点头说道:“是啊,此役是我等大意了。万没想到这张角竟会用此诡计,若不是孟德瞧出了端倪及时稳住局势,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对于粮草辎重的保护不周也是我的指挥失误,听孟德说你们几位死战不退,力保粮草不失,仅凭此等气概,便足为军中勇士!”说着,从身后侍卫手里接过一件青色锦袍盖在我身上。“这是上好的西蜀锦织就而成的,御寒效果极佳,便作为奖赏送给你们吧。”

    我扫了一眼锦袍,只见上面用银丝绣着猛虎的暗花,此等手工实为无上之品,当出去少说也值二百两银子。原本想要推辞,抬眼一瞧老杜他们身上每人都披了一件,也就坦然受之了,同时也感激的看了曹操一眼。没想到,这时曹操也正看着我,四目相接,顿时一股凉意直沁后心。

    曹操的眼神就像一台红外线扫描仪,被这种眼神盯着,你就能感觉到他是在分析你、琢磨你,想要将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与我有同感的人一定会对此非常反感,但这也是曹操的一大长处,否则也不会在乱军之中,马上就能看出“撒豆成兵”的门道。

    我不再理会曹操的目光,转而对皇甫嵩说道:“谢将军赏赐,卑职今后会更加努力的剿灭黄巾,护我大汉社稷。”

    皇甫嵩闻言点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也是我第一次从这张大黑脸上看到笑意。“先好好休息吧,灭黄巾也得有个好身体才能上战场。我军中还有要事,先行告辞,剩下的赏赐就由你的上司刘玄德给你吧。”

    我一听竟然还有赏?病体顿时觉得轻了许多。眼看着皇甫嵩带着朱儁、曹操出了营帐,刘备则坐到了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问道:“感觉如何?还疼吗?”

    我现在才明白,刘备为何能拢得如云猛将,就连卧龙都能呕心沥血的为他打江山。他对人的关心,是发自肺腑的。与曹操不同,他的眼神中充满着诚恳与真心,仿佛在不断的告诉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与他对上眼光,百分之九十九都绝对相信他是个好人,这就是刘备的魅力所在。

    我努力的摇摇头笑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谢刘将军挂念。”

    刘备点点头,继续说:“此役多亏了你们,才不至兵败如山倒。为此,你们每人官升两级。待你伤愈,我想将你和白且,还有杜伟、童无涯调到我帐下做什长,你意下如何?”

    “这。。。”我觉得有些意外,要做什长也应该在张飞手下不是吗?“在下当然是无上光荣了,那请问孙平安孙大哥呢?”

    “孙平安表现优异,也有指挥才能,因此连升三级,官迁牙门将军。但他本人更希望留在伙头军,所以只挂牙门将军职,依旧在翼德部任职。”

    想不到刚与孙头熟络了,马上就要面临分离。想想他平时对我们的照顾,不禁有些不舍,于是也想推辞道:“感谢刘将军厚爱,但在下武艺极差,又不谙统兵之道,恐众人不服,给各位增添麻烦。”

    刘备还没说话,张飞先嚷嚷起来:“你这小子哪都好,就是恁的啰嗦!大哥让你干你干就是了!罗里吧嗦的烦躁人!”

    刘备也笑道:“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五事,欧阳兄弟起码占了前四,又何必妄自菲薄?”

    我被刘备说的有些发懵,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刘备接着笑道:“计退黄巾,兵不血刃拿下白马渡,可谓智也。白马帐中,相约当晚必取渡口,子时未至,白马已成空寨,此为信也。大军渡河,不舍穷苦百姓,一路护送至上党城内,是为仁也。皇甫将军面前,以咏明志,慷慨赴死,与前日死战贼徒,力保粮草不失皆可称之勇也。此诚将才!做个什长都已是屈才了。”

    刘备看我被捧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趁热打铁道:“不瞒你说,吾受师兄公孙伯珪启发,想要组建一支可媲美白马义从的队伍。现已筹集义勇精壮二百余人,唯独缺少像你们这样的军官来统领。这支队伍将成为军中精英,平时并无作战任务,但在需要时重拳出击,一击致命。”

    我心里一惊,这不就是白旄亲兵吗?我一直以为,白旄兵是刘备到豫州后,收了陈到才创立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就有了这个想法。看来,刘备的军事能力或多或少的还是被低估了。

    “将军既有如此大志,区区在下定竭力相助!”正好我也想看看这鼎鼎大名的白旄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后面的关羽张飞见状齐声贺道:“恭喜大哥又收得一人才。”

    刘备也欣喜的拍着我的手道:“好!好!欧阳兄弟最近就好好休养身体,痊愈后我自会派人来接你。”见我点头示意,此地也别无其他事情,又嘱咐老杜和老童照顾好我,这才带着关张二人走出帐去。

    他们一走,老杜一屁股坐到我身边笑道:“咱这主公啊,就是心眼好,迁个什长还来问问咱们的意见,要换成别人,不就是一纸调令的事嘛。”

    老童也笑道:“如果主公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几个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在义勇军待着吧?”老童自昨日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朗了许多,也喜欢与人交流。

    “老童啊!你忽然开口说话了我还真是不适应,认识你这么久,一贯都是你听我唠叨,可现在倒好,唯一的倾诉对象也能顶嘴了,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呵呵,你想找不会说话的倾诉对象,那还不多的是?随便找块大石头、大树什么的都能做到。”

    “少来!”老杜一脸囧样。“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魔障了呢。”一句话逗得我们哄堂大笑。

    “大哥,看来帮你治疗的事情得再等等了。”我对老童说。

    “不急,你先养好身体再说。不过我走之后,你和小白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句话一下让我想起昏倒前和白且的一番对话,心里一紧问道:“子阶。。。他人呢?”

    “我刚才还看到他郁郁寡欢的站在门口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进来。”

    “两位大哥,我想单独和他聊一聊,行吗?”

    老童和老杜相视对望一眼,两人一点头起身走了出去。就听帐外传来一阵唧唧喳喳的轻语声,过了几分钟,白且整个人忽然扑进营帐,感觉更像是被人踹进来的。

    白且就这么站在门口,抠着手指,看上去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我拍了拍身边,轻声道:“子阶,过来坐,咱今天好好聊聊。”

    他也不看我,走过来一屁股坐下,双手抱着怀抱右膝,抬头仰望着帐顶,一副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的神情。

    我也不以为意,轻声问:“子阶,还在生气吗?”

    白且没有回应,还是那副死样儿。我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的,咱俩朋友做了十几年,我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

    “那你为什么想和我分道扬镳?”白且激动的转过身子,正色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忍心对我说出这种话!”

    “子阶!”我一着急,呛了口唾沫,顿时剧烈咳嗽起来,白且吓得以为我又要晕过去,赶紧为我捶背。

    咳了半天,我才稍稍平复一些,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心里登时敞亮了许多。“子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对我那句话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说为什么!?是我比你更看重友情!?”

    “不!”我马上打断了他。“子阶,那是因为你最近的自卑!”

    “笑话!”白且气得站了起来,说道:“我白子杰从小就不知道自卑为何物!”

    我不想和他争吵,尽量沉静的说:“子阶,你可记得,小时候我们根本不是什么朋友,而是对头。”

    白且一下愣住了,因为我说的没错。从四五岁认识时,我俩是小区里最有名的对手,见面就打,每次都打的头破血流,衣衫破碎,为此我俩没少挨父母的揍。双方父母也相互交替着去对方家里道歉,一来二去,反倒成了世交。双方家长经常带着我们到对方家里串门,时间一长,我俩之间的嫌隙也渐渐消除,这才成了一对好基友。

    “子阶,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因为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为你家里有钱,因为我自卑!”一口气连说三个因为,憋得我猛喘了几口气。

    “你的确不知自卑为何物,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视自己的问题。但我不同,我出生在普通的工薪家庭,小时候想要个心仪的玩具都不能开口。当我看到你每天都拿不同的玩具出来玩时,我又怎能不嫉妒你?那时还小,不懂得处理自己的感情,所以每天都觉得看不惯你,想要找茬教训你。可现在不同了,我知道自卑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有勇气正面面对自卑,那才是一名勇士。”

    白且一直没有说话,反而又慢慢坐了下来,竖着耳朵听我说话。“自从白马渡大战何曼,你可能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能力的不足。曾经一直在东莱努力习练的枪术,如今却在张飞手下走不过三招。因为这些,你的心里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不自信,多了一点自卑,这些是只有和你相处十几年的我才能察觉到的。”

    “而真正让我说出那番话的,是你最近对我的态度。那是一种依赖,不自信的表现。子阶,我很怕你继续这样下去,在这么凶险的世界,如果我们逼迫自己,可能活下去都很难。相信我,在我心中无论怎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正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我才想让你去证明自己的武道,想办法让你振作起来。”

    白且忽然哂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不就想说我最近有点不爷们了吗?奶奶的,直说不行啊!老子还没那么懦弱好不好?”

    见他终于放下芥蒂,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轻松的笑道:“奶奶的,跟你直说你也得听啊!看你最近这急躁样,明显都得自卑癌了,不下点猛药你能听?”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笑了良久,白且问:“要我走了,你可怎么办?”

    “放心吧!我刚才已经想好了。不过,咱现在得先入虎穴,了结了咱们的宿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