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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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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众所周知的原因,房亮并不在钱家用饭,看望过钱家叔婶,趁钱文仲从衙门回来之前,他便避嫌的告辞了。

    弄得晚饭时,钱扬武便在那里嘀咕,“从前大伙儿在一块有说有笑,多开心?眼下当了官,想一起吃顿饭都不容易了。细想想,这当官也实在没多大意思。”

    钱扬名顿时横他一眼,“你连个正经的秀才还没挣上呢,倒嫌弃起人家当官的来了。”

    “其实这官也分大小,当个小官自然没意思,但若是能当个大官,那可就威风了。”唐竟熠酸溜溜的插进话来,却不如钱扬武般心地坦荡,很有几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

    钱家人都不接这话,弄得唐竟熠怪没意思的,觉得众人瞧不起他,反把下巴扬得更高些,挟一只鸡腿到碗里,“等我日后做了大官,你们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我请!”

    钱文佑瞟一眼子侄,“那你们还不快谢谢姐夫?”

    “谢谢姐夫。”钱扬武有气无力的道了声谢,惹得钱文佑怒道,“你没吃饭啊,这一桌子菜都喂不饱你?”

    钱扬武一个激灵顿时振作起来,可觑着老爹神色,再顺着他的眼光瞟一眼唐家父子碗里堆得满满的鱼肉和碗边啃剩的骨头,小伙子眉头一皱,意识到情况不对了。而桌子底下,哥哥钱扬名已经把脚搁在他的脚上,不重,就那么碾啊碾的,没碾两下子,钱扬武茅塞顿开了。

    低下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嘟囔,“饭是吃饱了,就是没多少油水。光吃萝卜白菜,哪里有力气说话?”

    这声音看似不大,却刚好让一屋子分两桌吃饭的家人都能听见。

    钱灵犀转过头来,却见老爹狠狠的一拍桌子,发作起来了。“什么叫都是萝卜白菜?你瞧瞧满桌的骨头都是谁吃的?虽说是骨肉亲戚,可你又没交一文钱,能这么没眼色么?大伯大娘置办这么好的饭菜可不是给你一人吃的,凭什么独你霸着尖儿?”

    眼看唐家父子给钱文佑指桑骂槐。说得大为尴尬,钱灵犀心头说不出的痛快,拼命忍笑。可又想起二姐,怕她为难,却见钱彩凤竟跟没事人一般,依旧低头吃喝,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转眼再往那边一瞧。却见唐竟烨是面红耳赤,真心羞愧。

    想想有些不忍,便出来劝道,“爹,扬武不好,您回屋里再教他,弟弟也大了,这儿还这么多人呢。说这些个干什么呀!”

    有她这一带头,旁人就好说话了。石氏顿时笑道,“是我想得不周。从前家里人少,又都是些老弱妇孺,摆几个小菜也就完了,哪里知道正长身子的男孩儿是多能吃的?来人,快吩咐厨房再做几个菜来,给几位小爷都各自添一份上来。”

    “何必这么麻烦呢?”钱灵犀眼见自己这桌全是女将,就连徐荔香也知道顾个礼数,不敢吃得太过放肆,这一大桌子鱼肉定是吃不完的,便拿了干净碗筷。挑了些鱼肉出来,摆到钱扬武和钱扬名兄弟中间,“这就够你们吃的吧?”

    董霜儿知道自家相公老实,每回吃菜都让着人家,既然小姑带头,她也不声不响的挑了一碗。趁徐荔香还没反应过来,给钱扬威摆面前了。

    钱文仲顿时笑了,跟钱文佑道,“看来还是他们年轻小伙子受待见,象我们这样糟老头子就没人心疼了。”

    钱灵犀笑着打趣,“干爹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还嘴馋这些大鱼大肉?当心晚上吃了不消化。一会儿我亲自去熬一锅香喷喷的红枣小米粥,给您喝了好睡,如何?”

    “嗯——”钱文仲捋着胡子故意长长的拖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于是小小的尴尬化为无形,只唐家父子再不好意思放肆了。只徐荔香眼瞅着自己没在钱扬威面前卖着乖,心中不忿,也拿碗夹了不少好菜又给他送去。

    钱扬威皱眉,“这也太多了,快拿回去。”

    徐荔香却道,“相公你干活辛苦,更应该多吃些!”她也不啰嗦,放下碗就走。

    钱扬威正自为难,忽地瞧见钱灵犀在对面给他递了个眼色,钱扬威明白过来了,把那碗菜往默默扒饭的唐竟烨面前一摆,“二兄弟,你吃吧。”

    唐竟烨脸一下红到耳根,“不用了,钱大哥不必客气。”

    “不必客气你就吃。”钱扬威硬把菜拨到他碗里,“光吃米饭哪里能行?你也累一天了,吃饱明儿才有力气干活的不是?”

    唐竟烨无法拒绝了,只得红着脸道了谢。旁边唐竟熠瞧见,心中却是大为不忿,明明自己才是钱扬威的亲妹夫,怎么也不关照关照自己?还有钱彩凤,也不过来给他送点吃的,她可是钱家正经女儿,就算来了,又有谁能多说什么?

    忿忿然夹起一筷青菜,食不知味的咽下,越发看着一旁有鱼有肉的弟弟不忿起来,正好钱扬威又在一旁,他便提起一事,“大哥,你这果酱铺子既然是大发了,必是短缺人手的,我这弟弟正好赋闲在家,不如与你做个伙计帐房,倒也得宜。”

    唐竟烨一口饭还含在嘴里,陡然听哥哥这么一说,不觉又羞又恼,差点把自己噎着,脸憋得紫红,只是开不得口。

    而钱扬威显然也是一愣,“你家二兄弟可是正经有功名之人,与我做伙计帐房,太委屈他了吧?”

    唐竟熠却甚是鄙薄的瞟自己弟弟一眼,“别看他有个秀才的名声好听,其实为人粗笨不堪,若不是我家门风昌盛,父亲和我自幼教导,哪里能有他进学的机会?大哥那儿生意既好,理当关照下自家亲戚,到时给他每月个一两半吊钱的,也不至于在家白吃闲饭。”

    唐父当即在一旁附合,“这话说得甚是有理。连他嫂子都要做正经营生了,没理由他个高高大大的男子汉还要父兄养活。”

    唐竟烨的眼泪都快怄下来了,他吃白饭?自打懂事开始,他哪日不跟在母亲身后勤扒苦做?少时担柴挑水,稍大些便去耕地种菜。自成人后几乎包揽了家中所有苦活累活,何曾有一日闲过?

    想他当年读书也是拿哥哥用旧不要的课本,有时听父亲教导哥哥,或是干活间隙躲在人家学堂外头偷听来了,识得字后,便靠着自己一股子钻劲,翻阅家中典籍,渐渐长了学问,这才考上功名。

    从前家里生活的圈子小,唐竟烨也没多想这些事,可自打来了京城,尤其和钱家兄弟住在一块之后,他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要是穷,钱家从前也穷,比他家还穷,可人家却从来不会厚一个薄一个待自家子女。要说钱扬名还是钱文佑的侄子,并非亲生,可瞧瞧人家在叔叔家是什么待遇?一日三餐林氏照管得无微不至,衣裳鞋袜更是干干净净的,偶然哪里露个破绽顿时就缝补得整整齐齐。

    瞧着他在京城读书过于刻苦用功了,就想心思把他带到九原来,怕他只会读书傻了心思,又张罗着给他做买卖历练世情。可钱扬名呢,不跟自己一样,就只一个秀才功名么?可为什么自己就是父兄看不起的包袱垃圾,可人家家里的每个孩子都是父母手里的心肝宝贝?

    唐竟烨是孝顺,是老实,但并不表示他孝顺得不明是非,老实得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疼。眼下,当着钱家这么多人的面,父兄就如此奚落自己,别人岂不更加轻贱?

    果然,徐荔香就阴阳怪气的说话了,“妹夫,你这话就过了吧?我们家就算现在开始做点小生意了,可还欠着三妹妹的钱没还呢。那可是写得明白,按了手印的。纵是再苦再累,也只好我们自己担着了,哪里请得起你家兄弟?再说了,你们都既说了他高高大大一个人,那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找活干么?老赖在亲戚家算是怎么回事?”

    前头话倒还罢了,后面的话却有些不中听了,钱扬威看唐竟烨受辱的脸色,忙缓和了一句,“妹夫不过一说,人二兄弟还没应承呢。他好歹一个秀才,什么样活计找不到,怎肯来我们这里屈就?”

    唐父顿时不高兴了,瞪起眼珠子骂小儿子,“瞧瞧你那点子出息,被人说两句就一副死了老娘的模样,怪不得连自家亲戚都不愿用你!”

    提起亡母,唐竟烨心中更加悲愤莫名,一颗心象是掉在冰窖里,寒透了心。

    钱灵犀大是不忍,以她这些天的接触来看,唐家那父子二人皆是渣,可唯独这个唐竟烨却实实在在是个好人,也是个知礼明事的正人君子。不过眼下她不方便出头,不过若是过后邓恒的人找上门来,倒是可以拜托他们给他谋一个正正经经的长久差事,岂不比窝窝囊囊受父兄的气强?

    可忽地钱文仲看了唐竟烨一眼,开口了,“若是亲家担心二公子赋闲在家,不如把他交与我,让他在我那儿当个差,可好?”

    这一下峰回路转,可是所有人没想到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