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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围魏救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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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片的天儿,晕染了些深蓝色,上头疙疙瘩瘩的几朵云,像是在枝上冷不丁站了几只乌鸦,探出脖子睥睨着苍穹大地。

    几朵云零零散散地各自飘零,但这片的天太窄,望上去深蓝色大肆晕染了整片天。

    云与云之间的缝隙里透过光束来,映照每朵云颜色深浅不同。

    “哇——哇——”粗劣又低沉的声音与这气氛很是相合,这下不是上头的乌云了,是下面的乌鸦实实在在叫了几声。

    “湄姬姐姐,我听人说池将军送了你一盒东澜来的香粉,什么时候拿出来给姐妹们瞧瞧?”这便是那个名唤小柔的姑娘了。

    人如其名,平日里惯会娇滴滴地黏在这群人里头,再时不时奉承上几句,她们却也很是受用。

    湄姬眉梢抑制不住地上扬,匿笑着,有意无意的,送了一阵眼风到就在小柔旁边的明孀那儿。

    她的指尖轻挑起自己的发丝,绕指几圈,啧了声,倒很是洒脱,道:“男人们,我也算看清了。

    不过昨日是她,今日是我,明日是旁人罢了。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她似乎着意强调“旧人”二字,言罢又不自觉瞟了几眼明孀。

    明孀将衣裳浸在盆里,老练地来回搓洗了几下。

    逐渐入了冬,溪水愈发冷了。

    纤纤玉手上点缀了些许红斑,这里一块,那里一块,艳红漂亮得很。

    湄姬瞧了她许久,她这模样倒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扫了兴致,湄姬也无意再与她纠缠。她将大致拧干了的衣裳丢进盆里,一股劲儿将身子蜷缩起来,双手环抱一同挤在腹前,方才被溪水侵蚀的冰冷逐渐缓了过来。

    “我原也不指望这干男人,只是如今池将军应了我的事儿,我这心里啊,倒平添了些情谊来。”她缩着身子,话语里竟有些许真切。

    闻声,小柔立时被挑起了兴致来,索性连手头的衣裳也不洗了,随手扔进盆里。洗了一半的脏衣裳滚进盆里,一下便与才洗净了的混在一起。

    她忙活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她往湄姬那儿凑了凑,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池将军应了姐姐的什么事儿?”

    湄姬微一怔,并未随即应声。

    她不动声色皱了皱眉,踌躇了片刻,牵了小柔的手,轻拍了拍,“我拿你当妹妹,这才与你说的。你应当晓得,我看那秦家的小姐总是不大舒服的。

    她既入了咱西北军营,便要守我们的规矩,做我们应当做的事情。

    她摆了那副烈女的姿态,莫非还想做给男人们看看,好叫人怜惜她不成?

    池将军应了我,可要好好伺候我们这位秦大小姐呢。”

    湄姬的话语,轻飘飘的,落入明孀的耳侧。她原先行云流水的动作似乎顿了顿,而后,搓洗衣裳的动作好像逐渐缓慢下来。

    天色虽依旧暗沉,但时辰已不早了,姑娘们都还有旁的活儿要做。

    偌大的土地之上,只有一个小白点粘在上面。树枝上站的乌鸦没来由又叫了几声,无端惹人生厌。

    上头与它们酷似的云不知何时已完完全全挤到一处去了,先前缝隙里透出的光如今竟也没了。

    这番景象,定是要变天了。

    明孀搓洗衣裳的手劲儿蓦地增大了,衣裳里渗的水随她的动作四处飞溅。

    指尖红了的两指,攥紧了衣裳的一角,大指陷入、嵌入布料,将疼痛感传递给食指。

    手中的力,如同眼中的光,开始紧攥着,而后,双指间的力一点点流逝。

    两指夹着衣裳这一角,一点点下滑,最终落下。

    枝头的乌鸦又叫了声,但只一声,它便飞走了。

    明孀俯着身子,她姣好的面容映在水中。

    风呼啸着吹,将水面吹起波澜,溪水一圈一圈荡漾开,明孀的面容逐渐模糊了。

    再定睛瞧的时候,水不是西北军营的溪水了,映着的那张脸也换成了池西宴的面容。

    池西宴将手浸在铜盆里,温热的水冲刷寒意,他扯过架上的毛巾擦拭着手,便随手将毛巾丢进了铜盆。

    白色的烟雾自上而下徐徐飘来,似瀑布冲下山巅,如同蒙上的一层轻纱上沾染了雨雾。

    “锦儿生于秦家,我早便听闻你棋艺精湛,几番连胜那位烟阳第一才女。不如今日与我一同完成这残局如何?”池西宴一手撑在软塌上,身子微微向后仰去,动了动眼示意她看案上的棋局。

    秦锦华低眼瞧着那棋局,心思却早已同那不断向下飘飞的烟雾一同离开。

    池西宴几番出言挑衅暗讽,此番又扯这劳什子的棋艺,更不知烟阳何时有了她几番连胜郑如云的谣言。

    她兴致乏乏地扫了眼棋局便移了视线,自顾低着眼眸,很是温顺。

    这般模样,倒仿佛似曾相识。她只淡淡应了声,道:“将军先请吧。”

    帐内不知为何一直摆了面铜镜在那儿。

    沉重的帘幔挡住了外面试图探进来射在铜镜上的光。

    帐内点了烛火,却不甚明亮,反倒在铜镜里摇曳生辉。

    那束火光旁,一个纤弱的身影若隐若现。

    渐渐收回视线,镜里的身影好像逐渐缩小。

    棋局变化多端,楚河汉界间大战一触即发,已成杀局。

    池西宴落下一子,唇边牵出笑来,抬眼瞧着秦锦华,又睨了眼棋局,微摇了摇头,“一招差错,满盘皆输啊。”

    他微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扣了几下,啧了声,又道:“果然像他们说的,烟阳才女,不过就是靠着做丞相的爹……和谋反的爹罢了。”

    他原侧着的眸忽然转向秦锦华,像猛虎打量即将到嘴边的食物一般,打量着她。

    闻声,秦锦华原摩挲着棋子的手顿了顿,也仅是顿了顿。不负恩师池西宴多日来的教诲,“忍”这一课,她已习得十分好了。

    她轻轻笑了声,很快便与那缓缓蔓延来的倒流香一起消散。她继而摩挲着微有些冰冷的棋子,低眼睨了睨,她又一顿。

    金丝楠木制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