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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风雨欲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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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弋双腿一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在前撑地,连连摆首,额前的发丝凌乱地垂在眼前,“小女今日并非存心令小姐难堪实在是小女生不如死,才想奋力一搏。”

    并非是一时失神打翻了茶盏,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相遇。

    姜倚玉莲步旖旎,向前轻迈一步,她缓缓蹲下身子,低眼瞧她,“你有何事要相求于我?”

    “小姐,小女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年少顽劣偷溜出门,谁料中了人贩子的陷阱被卖进这长安戏院。”

    持弋说得难得的平静,她倚在一侧的木箱旁垂眸忆及往事,寥寥几语道尽前事。

    “那院主他不是东西,小女自进了这长安戏院便受尽他的欺凌与侮辱,小女实在是生不如死。

    若小姐愿救小女出这炼狱,小女做牛做马回报小姐!”

    言罢,她起身伏地,手臂穿过长袖透出,白皙的玉臂之上数道血痕却瞩目。

    最初的几道已结了痂,一片黑里掺了几点腥红,轻抚上去疙疙瘩瘩地凸起,看久了便叫人忍不住抠下一片来。

    姜倚玉敛了眸色,扶她起身,眉心紧锁,宽慰她道:“我既允了你一件事,便一定办到。”

    微一顿,杏眸底隐隐有了笑意,揶揄她道:“做牛做马便不必了。”

    持弋闻之大喜,破涕为笑,又再欲磕头谢她,姜倚玉抬手挡去而望向半掩着的窗棂,微抬起眼的模样像是熟稔。

    长安归故里,故里归长安。

    她终不得长安。

    平熙一十四年末,姜氏心怀善念,悲天悯人,于长安大戏院救下孤女。

    更甚有长安大戏院暗自买卖人口,欺侮女子一事。烟阳盛赞姜氏胸怀,再有其兄纳秦楚馆头牌晏青崖为外室,此前谣言不攻自破。

    已到年下,镇守边塞的镇国大将军萧莫野即将回京述职,西北军营也越发忙碌起来。

    营帐内,秦锦华一曲方毕,轻睨了眼,凤眸微上挑,懒懒问道:“将军寻锦儿来,总不能只是为了听曲儿吧。”

    话音落,秦锦华起身来至软塌旁,葱指攀上池西宴的臂,作势要往他怀里依去。

    “滚开!”池西宴起身,任她扑了空跌在地上。

    秦锦华面上一滞,紧握的五指却暗自松开。

    “姜氏近来的事,你可听说了?”池西宴负手而立,看不清神色,终是脱口而道。

    池西宴离了软塌空了位置出来,秦锦华倒索性撑了脑袋靠过去。

    池西宴那话,她嗤之以鼻,嗤地一声一股气流穿梭过贝齿而来,“她如今可不是努力把自己摘干净了么,做出这许多腔调来真叫我恶心。”

    池西宴霎然回首,秦锦华只觉眼前一股冷风掠过,而后一缕发丝飘至额前,她颈上发痛,呼吸一滞,纤细白皙的脖颈暴露在池西宴眼中。

    “贱人,你休想挑拨离间!你怨恨姜小姐害你,便要在本将面前诋毁姜小姐!”

    凌空一道弧线,一人如猛虎,一人如弱兔。猛兽将到口的猎物扑倒在地,放肆撕咬。

    池西宴双手紧摁在秦锦华的脖颈上,手中围成的圈逐渐缩小,白皙如玉的脖颈中央突兀地凹陷进去。

    四周的肌肤往上拱起,再往上瞧,她面色通红,双目紧闭,欲说却休。

    她攀附着他的手,将指甲钻进池西宴的皮肤,他手上一块往下凹陷,条状的细纹由这凹陷中心分散出去。

    池西宴大指一用力在她颈上狠按了把,将她甩了开来。

    池西宴的舌放在上下齿之间长嘶了声,抬手一瞧,手背上一片发红,更像添了个月牙状的印记。

    秦锦华一手捂在脖颈上,一道红痕分外鲜明。

    秦锦华张口吸气,涨红的脸色逐渐消退,她抬手抚了抚颈,鼻间轻喷气息,轻蔑一笑,“将军是心知肚明了,恨自己所助非人,才将满腔怒火尽泄在我身上了。”

    “贱人,你——”池西宴眼底怒火熊熊,瞋目而视,头发上指,目眦尽裂。

    秦锦华颈上方才被他拿捏处留下的红印隐隐约约浮在肌肤上,左一处右一处呈着红斑。

    她将气息放缓了些,只怕着稍一用力她这脖子便不保了。

    “姜倚玉作了这番戏来不正是为着此前烟阳纷纭的她与赵无寐,与晋王关系匪浅一事?

    若长此谣传下去,她名节受损,届时晋王妃的位置可轮不上一个名节不保的女子来坐。

    姜云重会纳那秦楚馆的女子为外室,可不也是为着护了姜倚玉的名声么?

    这话说起来,姜倚玉的侍婢于雨夜赶往云雀楼是为着兄长不与青楼南女子有所纠缠,平白辱了姜家门庭!”

    秦锦华气息趋于绵长,她亦敛了那番造作姿态,掀睫抬目,走至池西宴跟前。眉心一紧,咬唇阖目,痛斥他道:“可怜那长安戏院的孤女。

    遇上她原以为是贵人相助,自己得以脱离苦海,谁料想她姜倚玉纵然要利用旁人也不愿意做戏做全了!

    姜倚玉派人报知官府,可此事那孤女手中无凭证,长安戏院又是背景雄厚,姜倚玉此举不是让此女羊入虎口么!

    此后指不定要叫那长安戏院的院主要如何折磨呢。”

    这话不错。姜倚玉若是真心想救那孤女,大可派人赎她出来便可,何须百般折腾又闹得人尽皆知?

    可不就是为着烟阳都晓得她是如何一个仁善。

    不但未曾想过救,姜倚玉此举无异于推波助澜地将那孤女推入火坑。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池西宴容色凛冽,正正闯入秦锦华眼底。

    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